早晨的陽光照在琉璃廠大街的石板路上,一輛人力三輪跑得歡快,兩側都是復古的青磚小樓,每一戶門前都掛著“寶翠堂”,“崇文府”這類黑字金地的招牌。

“大清朝的時候,這裡是趕考舉子住的地方,最多的就是紙墨店,‘戴月軒’的湖筆,‘李福壽’的畫筆,‘一得閣’的墨,那都是些百年老牌!‘玩古’的店也多,‘汲古閣’聽說過沒有,這條街上都是寶貝,我從小到大都在這裡遛彎兒,當年這裡從地攤上都能淘到宋瓷......”

人力三輪叔一邊哼哧哼哧蹬車一邊神采飛揚吐沫星子飛濺,葉曉坐在後座不時應和了一句,儘管他對於這些事情其實並不關心,但是看大叔聊得那麼起勁,有些不好意思打斷。

不知道是刻板印象還是地域文化就是如此,感覺北方人比南方人要健談許多。

人力三輪過了華夏書畫社雕花填漆的大牌樓,在一條羊腸衚衕前停下了,三輪大叔偏腿下車:“到了,不過這種小鋪面都沒什麼好貨。”

葉曉點點頭,掏出一疊百元大鈔,也沒數多少張,直接塞到了大叔的手裡,大叔嘿嘿一笑,笑著騎著三輪走了,葉曉站在街頭,看著就是外來挨宰的外地人,頓時幾個鋪面冒出幾個躍躍欲試的好漢,想把這條出手闊綽的肥羊拉回自家店裡。

但是無論他們怎麼吆喝,葉曉都完全不理會他們,因為他來這裡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淘古玩,他對那些古董完全不感興趣,他來這裡是為了找人。

葉曉漫步進了那條陽光都找不進去的幽深小巷,找到那家名叫“風隆堂”的小鋪面,鋪面的招牌有點破舊了,掛在小鋪面的門楣上,門口掛著寶藍色的棉布簾子。

這已經快到衚衕的最深處,一般玩古的人都不會選擇這麼偏僻的地方開店。

葉曉掀開棉布簾子,門上銅鈴一響,卻沒有人來招呼,櫃檯邊上也是空蕩蕩的,看起來這家店不僅沒有店小二,甚至連主人都沒有。

這家店還是紙糊的老窗,陽光透進來是朦朧的,空氣中懸浮著無數的灰塵,無力擺著大大小小的條桌和木箱,像是有些年頭的東西,還有線裝書,唐三彩,看起來這個店裡什麼都賣,牆上還掛著一套大紅色的嫁衣。

這裡咋一看像是被灰塵封印的老屋,幾十年都沒人踏入了,只有那些灰塵的精靈們在空氣中狂歡,它們才是這裡的領主。

不過這條街道上不至於會有這種屋子,這條街的店鋪貴的離譜,哪怕是這種位於衚衕最深處的店鋪,同樣也是天價。

店主應該是出去了。

葉曉倒也不急,慢悠悠地轉圈,聞著空氣中濃郁的檀香味,這看看哪看看,最後在那件大紅嫁衣前駐足欣賞,嫁衣的材料室上等的湖綢,貼著鳳凰花紋的金箔,鑲嵌珍珠紐扣和琉璃薄片。

它被展開釘在牆上,還有人用墨筆給它勾勒了一張寫意的新娘測量,客人揣摩著那張臉上的神韻,就像一個眼睛嫵媚的女孩扭頭衝你微微一笑。

“清朝旗人穿的喜服,是正統的旗袍樣子,那時候的旗袍是寬下襬,裙襬到底,裡面穿哭,可不是現在露胳膊露腿的式樣。”

有人在背後輕聲說。

正經的當地口音,葉曉回頭看了一眼,些許有些驚訝,背後這個操著一嘴正經口音的老頭兒居然是個地地道道的歐洲人,灰白的頭髮和鐵灰色的眼睛,消瘦的臉頰仍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

老闆穿著一件竹布襯衫,手裡還盤著一對鐵蛋,另一個手裡擰著一個塑膠袋,裡面是一套煎餅果子。

“客人您今天過來是有何貴幹?”老頭兒問,“我今天是有個客戶,不過好像不是你。”

“你這兒不接不請自來的客人嗎?”葉曉說。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好奇,平日裡我這十天半個月也等不到一個客人,沒想到今天一來就是來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