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心裡明白,兩萬大軍要敢在夜幕降臨之前到達密林邊緣,在趁著夜色兵分兩路,直奔瀛洲和涿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炸開城門,在以手榴彈這等大殺器震懾敵軍,等到兩州拿下,北遼邊境守軍收到訊息定要回援,大宋境內的宋軍便可以在韓老五的帶領下趁勢渡河。

為了今天,他準備了一年有餘,連石頭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假稱石頭的哥哥找到了自家兒子的訊息,提前離開汴京,為了他順利掩人耳目到達河北做準備。

這一路他不敢騎馬,騎馬必得走官道,只能靠兩條腿,和石頭披星趕月,晝伏夜出的,甚至只敢走人跡罕見的小路,補充物資也是人煙稀少的鄉村,吃了這麼多苦,又怎麼肯在這最後一刻因為他自己貽誤戰機。

“通知下去,大軍開拔,把探子放出去,老耿,你帶黑衣衛監軍,如果不聽指令者,直接軍法從事。”

老耿和沉國舅旋即臉色一正,拱手接令,從顧廷燁說出大軍開拔四個字開始,顧廷燁便是本次北伐的東路主帥,老耿帶來的官家密旨上專門說了,顧廷燁此次北伐,河北路上下都必須聽他號令,若有違抗,可先斬後奏。

老耿和沉國舅倒不是怕這個,而是他們本就是行伍裡待了一輩子了,最明白平日裡關係在如何,在軍令下達的時候,維護主帥的權威有多麼重要。

連人人害怕的黑衣衛頭子和國舅爺都這樣,其餘人可想而知,哪怕顧廷燁離開河北路已經半年之久,甚至這兩萬大軍,有一半是別的地方秘密調過來的,掩人耳目到了此處,所有的將官都肅穆而立。

“謹遵大帥軍令。”

顧廷燁看著如臂指使的將士們,心裡十分感慨,枉他自視甚高,在弓箭騎射上已經輸了盛長槐一籌,自認為在行軍打仗上比盛長槐要超出一等,哪怕是盛長槐接連在成都府路和秦風路為大宋開疆擴土,顧廷燁也沒服過。

但是自從王韶將盛長槐的《後勤指導條例》交給太子之後,太子就寫信建議盛長槐多些一些這樣的東西,盛長槐一年之前,就編寫了《叢林行軍條例》《步兵訓練條例》等種種文章,幾乎可以整理成一本和現有兵法都不一樣的兵書。

比之《後勤指導條例》。練兵的這些,太子早就給了顧廷燁一份,也就是那時候開始,顧廷燁才在心裡覺得,自己不如自家這個大舅子良多,哪怕是自家這個大舅子從來都不認自己這個妹夫,至少是表面上的,但是在顧廷燁心裡,還是對和盛長槐不能返回到當初的關係有些失落,若是他們之間沒有隔閡,也無需對外做出有矛盾的表象,時常在一起談論兵法,那該有多好。

顧廷燁思緒良多,等到大軍已經整理好隨身物資之後,才搖了搖頭,將自己腦海裡面想法拋之腦後。

“石頭,你家侯爺這次要是能立下大功,等回去之後,我就給大娘子提議,將小桃許配給你,你自己也要努力,把握好機會,西平侯身邊的長隨,可都做到一軍都指使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當然不能被人家給比了下去,等你立下大功,殿前封賞之後,小桃臉上也有光彩不是。”

顧廷燁自顧自的說了一通,然後就開始動身帶領大軍出發,絲毫沒注意到自家最信任的長隨在背後翻著白眼。

石頭雖然不是什麼都指揮使,但身上的官職和都指揮使比起來,不見得就低了,跟著顧廷燁在西南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到親軍營指揮使了,這幾年又跟著立下大大小小的功勞,除了沒有單獨領軍之外,職位級別和盛長槐身邊的張順差不多,甚至寄祿官的身份比張順還要高出一等,畢竟他是轉運使實質上的副將,品級自然要高一些。

他知道自家侯爺為什麼會這麼說,不過就是攀比的心思在作怪,對於顧廷燁和盛長槐的關係,他其實也能猜到一些。當初顧廷燁求娶盛明蘭的時候,兩人在汴京大打出手,大部分是真情,小部分是演戲。

後來隨著官家對太子猜忌,再加上西北系軍方和河北系軍方不宜往來太多,後面兩人一見面就嗆嗆的局面,演戲的成分就是大多數了,作為顧廷燁最信任的,也是最瞭解顧廷燁的人,石頭當然能看出來這些。

“不就是看到張順獨領一軍,覺得自己被西平侯比下去了,拿我說什麼事,還拿小桃來誘惑我,大娘子早就給小桃說過了,準備給我兩預備婚事了,要不是這次大戰將至,我和小桃都要成親了。”

石頭的作怪顧廷燁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麼拿下瀛涿兩州,帶著兩萬大宋守住得之不易的戰果,帶著他們活下去,活著回去見自己的家人。

是的,即便是到現在,顧廷燁也對全功於一役沒有自信,因為他清楚的知道,短短的一兩年時間,河北軍即便是接受了西軍的一萬匹戰馬,也無法彌補和北遼騎兵的差距。

不僅僅是馬匹數量比起北遼要少的多,更重要的還有一點,那就是人,遼國騎兵,大部分來自於契丹族的牧民,還有草原上臣服於契丹的其他遊牧民族,少部分已經改變習性的漢兒。

騎射這種玩意,可不是大宋將士訓練一兩年就能趕得上的,而且北遼不比之前中原王朝的老對手,那可是一個在製造工藝發展不遜色於大宋的大國,現在的中原大地,其實和南北朝有些相似。

但是官家北伐之心已定,顧廷燁能拖延一年時間已經是很幸運了,要不是他想到這個辦法,可能在解試之後,官家就忍不住了,為了自己,為了能夠活著回去陪自己剛剛出生的兒子,還有自己心心念唸的大娘子,也為了大宋這些一心光復燕雲的將士,顧廷燁能做到的只有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