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封德這會子早就沒臉待下去,在揚州鄉紳嘲諷的眼神中只留下一句話,明日派人將地契送到盛家,便掩面而逃。

盛紘正在接受眾人的恭維,喜不自禁,突然,看到楊無端走了上來,時至今日,舊黨倒臺,楊無端早就不是揚州官場禁忌,上元酒會,第一個邀請的就是楊無端,盛紘也不敢大意,趕緊上前和楊無端搭話。

“晚輩多謝無端先生為小兒張目,來日盛紘必會登門道謝。”

雖然楊無端僅以七品致仕,但此人在大宋文壇地位太高,盛紘也不敢託大,當然自稱晚輩。

“通判無需如此,日前貴公子為我小女鳴不平,楊某身份尷尬,沒有登門道謝,已經很慚愧了,今日只不過實話實話,在有,貴公子今日也是受我的牽連,倒是楊某需要給盛家陪個不是。”

“前輩這樣說,可就羞煞晚輩了,人在官場,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來揚州快兩年,才第一次和先生相見,晚輩已經很慚愧了。”

楊無端知道自己的事情,這並非盛紘一家如此,也就是範相公等寥寥數人不需要顧忌這些,盛紘前程遠大,和自己之前並無交情,沒必要平地起波瀾,這也是官場常態,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盛家不僅沒有落井下石,每年給揚州各家的節禮,盛家從不曾落下楊家,這已經很不錯了。

“我過來並非是和通判說這些,只是有件事,想要徵求下通判大人的意見。”

“先生請講,若晚輩能幫上忙,一定全力以赴。”

楊無端笑了笑,這種話聽聽就行,他這麼多年也看清了,要真相信官場中人這種話,那就是傻子了,自己不知吃了多少虧了,但確實是有事。

“也不用通判全力以赴,只需要通判點個頭就行,我今年六十有二,從未正式收過學生,今日見了貴公子,想將他收做關門弟子,不知通判大人可否同意。”

此話一出,盛紘雖然臉色沒表露出什麼,但心裡卻發起愁來,楊無端的才華過門,收自家兒子為弟子,本來可以說是高攀,但楊無端此時雖然沒有朝中之人為難,但在官家心裡,楊無端乃是逆鱗,這種事情,有個做禮部侍郎的岳丈,在盛紘來揚州赴任的時候就專門叮囑過,對於楊無端,保持尊敬就可以,沒必要深交。

若是楊無端收自家兒子為弟子,那盛家和楊家便唇齒相依,搞不好官家會因此遷怒於盛家,盛紘一生謹慎,從不行差踏錯,又怎麼會冒這樣的風險。

“先生有所不知,長槐雖然是我親子,但早就過繼給了我嫡親的兄長,拜師這種大事,盛紘不敢做主,還望先生見諒。”

楊無端一愣,還有這種隱情,他之前深居簡出,很少見客倒是孤陋寡聞了。

“不知貴兄長人在何處,楊某去當面徵求意見。”

楊無端也是喜歡盛長槐喜歡的狠了,自己登門去求別人,同意讓兒子拜入他門下,這種話也說的出來,哪有上杆子去收徒弟的。

盛紘面露為難之色,小聲說道。

“家兄未滿七歲,就早夭去世,盛紘也是體諒嫡母,將一子過繼長兄,也好讓他的神位進入祖祠,所以拜師一事,先生只需徵求小兒意見就可。”

楊無端這才恍然大悟,這種事情,並不新鮮,無子早夭的孩童,若非父母疼愛,祖墳都不能進,何況在祠堂中享受族人香火,若是父母重情,在族人中過繼一個孩子,這也是權宜之策,並非盛家獨有的辦法。

也罷,楊無端謝過盛紘,直接走向盛長槐。

“老夫楊無端,曾經言語得罪過官家,五十歲才得以三甲入仕,官不過七品致仕,無權無勢,想收你為弟子,你可願意。”

盛長槐早就對楊無端崇拜已久,這可是和前世柳永一般的人物,若非官場失意,柳永稱之為宋詞婉約派第一人,估計會有大部分人同意,這種好事還能落到自己頭上。

假裝沒有看見父親的眼神示意,直接大禮拜下,三跪九叩。

“末學後進盛長槐,蒙先生不棄,原拜先生為師,懇請先生收入門牆。”

此話一出,楊無端老懷大慰,盛紘面色深沉,又不能當場發作,只能咬著牙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