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計劃遠遠趕不上變化,還不待她稍微表露出些意思,田永不僅進了衙門、還欠下阮家大筆銀子,甚至丟了工作。

也就是說,田永如今是個身無分文的無業遊民,且目測有可能長期是,畢竟進過衙門的人,一般主家招工都不會要這樣的人,如酒樓夥計這般的好活計,是沒啥希望了。

一個男人沒了賺錢的能耐,她一個寡婦再湊上去,給自己找個男人伺候,那不純粹給自己找不痛快嘛。

故而,她飛快打消了剛萌生的念頭,並將之死死壓在了心中,至於田永,若身上有錢能繼續幫襯自家自然最好,若不能,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她不強求。

——

李寡婦的複雜心思,田永實則半點不知,但他也不是傻子,對方的態度變化,自然察覺到了,心下黯然不已。

糟心事一件接一件,再好的性子也經不住,他便想著找人聊一聊,勝在他的朋友多,先是去隔壁章家敲門,卻無人應答,他分明聽到了裡面的動靜,無力糾纏,他又去了田明家。

田明倒是很快應聲出來,兩人找了個小酒館,咕嚕嚕一頓灌酒,田明便開始倒苦水,哀嘆自己家失了十兩銀子日子難過,問田永還有沒有存銀,畢竟剛將外債給要回來。

只是,田永真的是囊中空空,身上最後一點銀錢也即將被用來付這頓酒錢,哪裡還有錢借人。

一頓酒畢,心情沒有半點變好,反而更糟糕了。

田永帶著渾身酒氣,往日人緣極好的他,如今走在路上,竟成了旁人都要避著的存在,他心內苦笑,黯然不已。

但好在,不是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的,翌日,田永還沒從酒醉中醒來,就被魏大頭找上門,稱兄道弟,兩人互倒苦水,以往沒那麼親近的兩人,此時反而有了些難兄難弟的情誼來。

“永子啊,我是真苦,你說,老頭子打老婆把人打走了,跟我有什麼關系,唉,我比你還大上兩歲呢,你這都結了又和離過一次,我還老光棍呢。”

田永猛灌了一杯酒,嗆得直咳嗽,半晌說不出話來,眼中被嗆得有了幾分濕意,他慌忙抬袖抹去,假裝若無其事安慰,“大頭,你別跟魏老叔學,正經找個活計,攢上兩年錢,再娶個媳婦,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借你吉言,來,幹一杯。”魏大頭沒理這話,徑直將對面就被灌滿,“咱們兄弟倆,今日不醉不歸。”

“好。”此番情景,田永也不去想更多,只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下肚,慢慢的,意識逐漸迷糊。

朦朧間,他彷彿看見對面的魏大頭朝自己招手,“永子,你還好嗎,別不是醉了吧?”

“我沒醉。”他想回答,可渾身沒了力氣,嘟囔的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

他又恍惚看見魏大頭面上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容,不知從兜中掏出什麼來,好像是一張紙,又拿自己的手指在其上按了幾個手印。

“這是做什麼?”他潛意識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什麼不對勁,或者說,本來今日魏大頭請自己喝酒的事就不正常,畢竟,魏大頭父子倆都是窮賭鬼,吃了上頓沒下頓,哪裡的買酒錢呢。

可喝醉的他明明意識到不對勁,卻壓根反抗不了,被迫按了手印,而後,被對方半扶半拖著送回了家。

再次醒來,陽光明媚,讓他的心情好了些許,可昨日按的手印卻如鯁在喉,他有心找魏家父子問個清楚,卻發現壓根沒有人在家,只得無奈放棄。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輕信他人的後果。

那是一個深夜,約莫子時初晚上十一點),近來經常徹夜無眠的他依舊輾轉反側,卻突兀聽到窗辯的窸窣聲。

“誰?”他問,還當是誰上門了,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那是魏大頭的提醒,“田永,醒著沒,老子冒著危險來告訴你,你可千萬記住了,明天早上,你一定要走,不能待在家,否則,說不定會沒命的,彪哥的性子你也知道,可別說我大頭沒念著你。”

“等等,你說的是什麼意思。”田永心跳得極快,似要蹦出心髒,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來。

可等他開門出來,人早已不見。

這下,他是徹底躺不下了,只一心想著魏大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彪哥是鎮上賭坊打手的頭頭,算賭坊半個老闆,至於賭坊背後的東家是誰,沒人知道。

混在賭坊的彪哥脾性可不好,再狠的賭徒在他跟前都不敢賴賬,聽說還鬧出過好幾次人命,只是都被永銀子壓下來了,魏大頭提醒自己跑,可自己從不去賭坊那等地方,有什麼需要跑的?

驀地,他想起那天醉酒下被按下的手印,莫不是魏大頭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