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兒子大了就有自己的主意,或許是自小見她做繡活辛苦,在考中秀才功名後,說自己能養家,就不許她再在外借繡活掙錢。

天可憐見,還未及弱冠的人,言辭振振說他能養家,讓謝氏真是又憐又愛。

可兒子心疼她,她何嘗不心疼兒子,所以,就揹著兒子,偷偷在外接繡活,偷摸著做不讓兒子知道,可惜,東窗事發的太快,上次她剛接了活沒兩天就被兒子發現,還是她說跟成衣鋪掌櫃定好,不能輕易毀約。

母子倆約定好,將這件成衣交了後,就不準接繡活了,結果可好,昨天兒子還三令五申,今天她就又往家帶活,還一帶兩件,不用想她都能知道屆時兒子的長篇大論。

“唉。”一聲嘆息,原本輕快的步伐頓時變得沉重無比,回家的步伐也不由得慢了再慢。

可惜路程有限,再慢也總有走到家的時候,幸好兒子不在家,她做賊般進了屋,將東西藏在床後,確定瞧不出異樣,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從屋中出來,等待兒子歸家。

鋪子裡的阮柔可不知道這些事,賣掉一件成衣後再無客人上門,等到天色微黑,她便如常關店。

新添置的小院,她自己一個人做了飯,吃過後,便繼續點了油燈,去屋子裡畫繡圖。

要想成衣鋪的生意能真正做起來,新鮮的衣裳樣式必不可少,她前頭剛畫出一批,現在畫的第二批則是完全不同的風格,更適合上了年紀身處高位的婦人,故而從樣式、顏色、用料以及針線等更為講究細致。

從傍晚到月上中天,眼見油燈的光亮越來越暗,阮柔終於停歇。

接下來的今天再無新鮮事,開店——接客——到點關店,平平靜靜卻帶著平凡生活特有的安寧與安心。

而與此同時,不遠處的牧家,可沒那麼平靜。

且說謝氏從成衣鋪接了單後,擔心被兒子發現,一連兩天都沒敢動針線,結果第三天,兒子說要跟著老師外出會友,約莫要三天才能回來。

面上裝作不捨地幫著收拾了行李,送走人後,謝氏險些抑制不住激動,蹦跳著回了房,取出擱置兩天的繡籃,馬不停蹄開動起來,裁剪、成型、穿針引線。

當繡針在手中揮舞,謝氏只覺美妙無比,接下來的兩天,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所有時間都花在了繡活上,等到第三天,衣裳還差點兒,猶豫幾番,想著兒子說要出去三天,應當晚上才能回來,便大著膽子繼續。

結果,就悲催了,正中午,趕著想要趕製成衣,謝氏連飯都沒吃,緊趕慢趕終於將衣服做好,結果一抬頭,準備伸展下手腳,就正對上兒子虎視眈眈的視線。

“娘。”對方幽幽開口,滿是哀怨。

謝氏嚇得險些從凳子上摔下來,手中的繡籃更是散落一地,心虛作祟,她結結巴巴問,“遠新,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辛苦奔波,就想著早點回來的牧遠新,此時眼中的哀怨都要凝成實質,“娘,你是不想我回來嗎?”

“沒有,沒有的事。”謝氏哪敢承認心裡正在嘀咕兒子回來得確實不是時候,擠出一個笑,忙轉移話題,“遠新,餓了吧,娘去給你做飯。”

“我吃過了。”語氣依舊陰森森。

面對兒子的冷臉,謝氏實在有點沒招,一低頭,對上手中的成衣,想要往身後藏,早已晚了。

“娘,我都看見了,別藏了。”牧遠新又好氣又好笑,他倒不是真的生氣,而是無奈中夾雜著心疼。

早些年家中艱難,謝氏靠著一手好繡活養了母子倆,著實辛苦,他心疼娘親,故而在考中秀才、有了來錢的路子後,自覺能養家餬口,這才禁了娘親接繡活的心思,為此還特意跟謝氏以前接活的幾家鋪子打了招呼。

結果倒好,再次故態複萌,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說說吧,上次不是答應了嘛,怎麼又接活了。”

“遠新啊,娘真的有聽你的話,本來沒準備再接繡活,可這件衣裳是新樣式,實在太好看了,我就沒忍住。”越說越心虛,謝氏的頭越來越低,但看向成衣的眼神卻滿是喜愛。

牧遠新方才明白過來,敢情不是為了掙錢,而是被花樣吸引,拿過繡圖,看了一眼,樣式確實新穎,難怪謝氏會上鈎,再看一眼,就發覺不對勁了。

他的眼神逐漸幽深,這樣的手筆字跡,突然出現的成衣鋪,很難不讓他想到點什麼。

“哦,確實不錯,娘,這是誰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