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閑來無事,阮柔會坐在二樓,觀察進來的客人們。

花卉這種東西,需要的人各式各樣,但無一例外都是富人,窮人是很難有這樣的需求,即使生病抑或其他,大多捨不得需要的銀錢。

因著石榴花的特性,店裡多了很多花樓裡的姑娘,有的十六七歲眉眼間尚顯稚嫩,卻又帶著一股難言的風情,十分違和。也有三十多歲的婦人,帶著愁苦與對未來的絕望。

石榴愛開花,且一開就是極多,偏又不喜歡自己結果子,每次開了,都是一大捧,被放置在一旁的貨架上。

佳兒是府城媚香樓的新一任花魁,前幾日剛及笄,就被花樓老鴇急不可待推了出來,佳兒自小在花樓長大,早已做好了接客的準備,卻對姐姐們言談間的絕子湯異常恐懼。

於她這般的人而言,最好的結果就是被哪個官家或者富人納入後院,為人妾氏,同樣地位低賤,卻不至於一輩子孤苦無依。若能再有個孩子,就是所有樓裡姑娘們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了。

故而,在得知石榴花的存在後,她成功躲過了絕子湯,如今每日一朵甜滋滋的石榴花,好似生活都不那麼苦了。

石榴花賣的是真不貴,一朵只要十文錢,佳兒和幾個姐姐包圓了石榴花,帶回去給姐妹們慢慢用,複又坐上轎輦,慢悠悠去了。

對於風塵之地的女子說不上討厭,也說不上喜歡,阮柔只是笑了下,不枉費她特意又尋了兩棵石榴,如今暫時能供應。

距離婚期只剩最後一個月,她被人明裡暗裡幾回提醒,不好再出門,至少循著管家那邊遞過來的嫁衣樣式繡嫁衣,順帶還有給管家上下做的針線活。

她做起來輕車熟路,並不怎麼如何枯燥。

待在鄉下的阮家父母連同阮小弟,被她提前接了過來,與管家有很多事情要商議,她不好直接出面,便由管家父母作為中轉,其實真正做主意的還是她。

婚期前幾日,阮柔總算將挪給富商阮家的五千兩湊齊,填上彩禮的空缺,至於其他,卻是有心無力。

總之,勉強不丟面子就行,更多的她不再強求。

婚期到底還是來了,阮家各房都出了一兩位族人來府城喝喜酒,是阮柔提前僱了馬車來回接送,否則只三個孃家人,豈不是太過可憐。

阮柔被喜娘妝扮好,送上花轎時,宅子裡還在熱熱鬧鬧,她躊躇滿志,毫不畏怯奔向新的生活。

管家,會是她新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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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廂,管家嫡出二公子娶妻,自然是風風光光、排場煊赫。

府城的大小官員,富商豪紳俱都送了賀禮,其中也少不了富商阮家那一份。

只是,卻不是什麼人都能有資格上門的,除去一應親眷友朋外,只管大人有接觸的官員及其夫人收到了請柬,得以坐上宴席。

黃昏時分,阮柔下了花轎,第一次從正門進入管家。

一路經過喧囂的院子,繞過蜿蜒的走廊,來到正廳,簡單行過拜堂,阮柔頂著蓋頭再次被人牽往後院新房

管家一共三子四女,其中女子已嫁出去三人,只餘一個四姑娘跟著姨娘。

三個兒子,老大早已成婚,老三也就是管樂章如今成婚,便只有中間的管二還單著,如今住在外院,人口尚算簡單。

一夜春宵,翌日清晨,阮柔跟著管樂章前去給管父管母行李,順帶見見家中餘下幾個親人。

大房夫妻俱在,兩人態度很是慈和,頗有作為長兄長嫂的風範。

庶出的小妹姿態大方,笑著喊了嫂子,又送上自己做的荷包,彼此就算認識了。

至於管二,神情冷凝凝的,似誰欠了他幾千兩黃金,臭的不行。

阮柔遞過自己準備好的東西,管二接過隨手甩給身後下人,將厭惡之情明明白白擺在了臉上。

其實他們倆又有什麼恩怨呢,阮柔心想,不過有阮雨桐在其中糾纏,他們也確實無法和睦相處。

管家之事,管的不少,皆是後院裡一些雞毛蒜皮、又確實能影響到他們切身利益的小事。

諸如管家大哥納了一美妾導致夫妻失和,叮囑她與大嫂相處之時要注意著些,不要提及妾氏姨娘之流,最後又少不得說些表功的話,言自己只看重她一人,絕對不會納妾如何如何,阮柔全都笑眯眯應了,還要道一聲你對我真好,將人哄得高高興興。

又說小妹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管夫人不急,當初看不上人家的是她們,如今急的跳腳的也是她們,親自求到老爺跟前也沒個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