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裡,小李氏臉色慘白,“雲娘,你說什麼呢,你是娘親生的孩子啊,娘還能虧了你嗎?把你留在阮家能有什麼好,你爹已經走了,你奶又是個刻薄的,你大伯父大伯母怎麼會願意養著你。”

“是嗎?”阮柔喃喃問她。

“當然了,娘怎麼會騙你呢,娘都是為了你啊。”小李氏的聲音低柔而有誘.惑力,在安靜的夜晚似要滲進人的心裡。

阮柔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那娘,你為什麼要改嫁呢?”

一下子,小李氏被問住,過了好一會,她才回答,“傻孩子,娘不改嫁,怎麼養得起咱們娘倆啊。”

“可家裡有地有房子啊。”阮柔問。

“好了,雲娘,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呢。”或許是糊弄不下去,小李氏沒有繼續,而是替她掖了被子,轉身離開。

身後,阮柔一直看著她離開,門扉重新被關上,屋內重歸寧靜與黑暗,她開始思考今後的處境。

田家顯然不是久留之地,她總該為自己尋個去向,而原主的親爹阮家算是個不錯的去處,只是不知阮家人如何看待原主這個被媳婦改嫁帶走的孫女。

原主被帶走的那一年才六歲,還看不懂大人們的想法,只記得某一天,突然爹爹就去世了,然後,她成了沒爹的孩子,爺奶因為兒子的逝世一病不起,母親也成日以淚洗面,原主稀裡糊塗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小李氏帶離了阮家。

說起來原主是原主爹唯一的孩子,奈何是個女孩,此刻她回憶也不敢確定阮家人對她的態度。

還是得去試一試,她想。

不知什麼時候,她悄然睡過去,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喊她起床。

“雲娘,起來了。”門外傳來小李氏的聲音,音量並不高,彷彿怕驚擾了誰。

阮柔沒有搭理,卻依舊被小李氏連拖帶拽地從被窩拖出來,胡亂用冷水擦了兩把臉,轉而被安頓到灶臺下。

“快點把火點起來,然後去把豬餵了,再把衣服洗了。”

一連串吩咐,徹底趕走了阮柔的睏意,她看向門外,只有她們母女的身影,天還沒亮,田家其他人顯然還沒起床。

認命地燒火,畢竟她也是要做飯的,就在她點火的功夫,小李氏利索地將糙米洗幹淨,加了半鍋水,扔了一顆雞蛋進去,又順手拍了兩根黃瓜,早飯齊活。

做完這些,小李氏也沒閑著,先是把院子掃了,又把雞舍打掃幹淨,期間也沒忘記盯著阮柔幹活,等一切幹完,天色微明。

小李氏輕手輕腳地去一雙繼女的房間將人喊起,灶房,阮柔開始盛粥。

不過她可沒原主那麼老實,早上起來幹了一堆活,早就餓了的她,先是盛了半碗硬實的粥,迅速吹涼,呼嚕嚕吃幹淨,趁著小李氏回來前,按照記憶裡般將粥盛到大罐子裡。

嗯,看不出來,阮柔滿意點頭。

田家可不是個好地兒,起碼對原主來說,吃吃不飽,活還賊多,過得比賣身的丫鬟好不了多少。

就說吃飯,田家的飯菜統一由田家奶奶分配,可想而見,小李氏是新娶進來的媳婦,勉強算半個田家人,不說她能幹活,光說還指望著她能再給田家添丁進口,夥食上就不會太虧待了,至於其他自家人更不用操心,唯獨原主,作為一個白吃飯的外人,每天的早飯就是半碗數得清米粒的糙米粥。

果不其然,飯桌上,田家人聚齊,田奶奶分飯,落到最後的阮柔依舊是鍋底的幾口湯水。

她瞥了眼其他人碗裡濃稠的粥,以及田小軍獨享的一個雞蛋,老老實實喝粥。

吃過飯,洗碗的活兒自然是她的,洗完還得去池塘邊洗衣服,而此時的田小雅和田小軍早就去跟夥伴玩耍。

田父在村子裡的私塾教書,他是個童生,二十歲那一年考中了童生,奈何後來屢試不中,自認為懷才不遇,只窩在村子裡的私塾當一個教書先生,勉強掙點束脩貼補家用,就這,還是村人口中的能耐人。

實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連田地都料理不了,最早是田爺爺照料家中田地,供兒子讀書,後來田爺爺去了,就是田父前任妻子,不僅得操持家裡,生育兒女,還得下地幹活,以至於早早累死,留下一雙兒女,轉頭田父又續娶了小李氏這頭老黃牛,還捎帶了原主這個小黃牛。

至於田奶奶,自來是個享福的,在家就沒下過地,不論誰撐起這個家,她都安然做她的老太太,這不,已經去鄰居老太太家串門了,家裡的活兒是萬事不管。

眼見家中沒了其他人,阮柔將裝著衣服的木桶藏到角落,這才取出自己藏在柴房的兩枚雞蛋,她早上從雞窩偷的,偷偷在鍋裡煮熟,現在還是熱乎的,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她昨晚想來想去,不管怎麼說,她總得回去阮家看看情況。

然而阮家在豐收村相鄰的錦繡村,對於一個成人來說,或許不過一個時辰的路途,對年僅七歲的她來說,回家可謂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