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我們準備把孩子帶回去,以後就不麻煩了,多謝一年來的照顧。”

盡管阮大伯言語十分客氣,可剛才見證了阮家人的鬧騰,自然清楚不過一人唱白臉,一人唱紅臉。

田父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實在站不住腳,不由得暗恨,都怪阮家太不當人,暗地裡他使了一個顏色給田氏。

田氏領會,當即站出來,“謝個屁,我們家好好養了一年的丫頭,你們說要回去就要回去,敢情是誆我們給你養孫女呢。”

懟回去後她將矛頭對準便宜兒媳,“小李氏,你就沒話說。那可是你親閨女,當初你要帶她過來,我們田家二話沒說,現在又要回去了,我看不是雲娘惦記阮家,是你自己想回去吧。”

被輕輕推搡一下,小李氏卻身形踉蹌,幾乎摔倒在地。

殺人誅心,田氏這番話何其歹毒,女子二嫁本就招人非議,更何況她當初沒出孝期就改嫁,若不是帶著女兒,恐怕早被人罵死了,如今可倒好,說自己還惦記前面男人,無異於推自己去死。

她哀求地看向自家男人,天可憐見,自打嫁到田家,她就一心一意把自己當田家婦,對繼子繼女用上十二分心,連親生閨女都不管不顧,婆母怎麼還能這麼說自己呢。

可惜,淚光瑩瑩的小李氏不僅沒討到男人的憐惜,反而從其眼中看見幾分顯而易見的厭惡。

一定是看錯了吧,她如此安慰自己,可另一邊的阮家人卻絲毫不願意放過。

“大娘,您放心,我們阮家再窮,也不會叫你們白養我們家的女孩。”阮大伯語氣格外堅定,“雲娘來田家一年,我帶了她一年的口糧過來,你們看看夠不夠,若是不夠,我們下午再補上。”

隨著他的視線,在場的田家及村人才看見,原來在阮家人的腳邊有一個麻布袋,顯然,裡面裝著的就是補給田家的口糧,看份量,絕對夠一個六七歲小女孩正常一年的口糧,更別提田家待繼女並不大方。

簡而言之,阮家給的口糧絕對綽綽有餘,對此,田家人皆無話可說。

“對了,不知道雲娘在田家除了吃還有添置衣服之類的,總不好叫你們吃虧。”阮大伯母笑盈盈的,看似好心詢問。

“沒有。”阮柔小小聲回答,“娘沒有給我買衣服,還把兩件衣服給了小雅,那是我最好的兩件了。”帶著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及不諳世事,竟直接說了出來。

“嚯。”八卦的村人們彼此交換視線,眼中帶著明顯的戲謔和譏笑,不知是笑話小李氏這當繼母的討好繼女,還是笑話田家做事實在摳搜不像話。

“雲娘,你胡說什麼。”小李氏呵斥,不用抬頭看,她都能察覺到男人和婆母譴責的目光。

“兇孩子幹什麼,她又不會說謊。”阮奶奶輕斥道,“給了就給了,就當這一年對雲孃的照顧吧。”

事已至此,田家人心中都清楚,阮家肯定是要把人帶回去的,田父暗暗懊悔,昨日就該把人看嚴了,田氏沒想那麼多,深恨小丫頭片子事多,惹出事端來。

而小李氏正委屈不已,合著就她落個裡外不是人,阮家和田家都怪她,可她又做錯了什麼,嫁到田家自然就是田家人,繼女說自己看上了女兒的衣服,她還能不給嗎?還有昨天,繼女把閨女撞倒,連個道歉都沒說,田父說補個雞蛋最後也是落到繼女口中,她又能說什麼?

越想越是心酸,淚水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她不敢抱怨田家,就只拿哀怨的視線盯著阮家人以及女兒,阮柔被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重新躲到阮奶奶身後。

“好了,這陣子麻煩你們,還是要說聲謝謝。”阮奶奶出言緩和了稍微尷尬的氣氛,“雲孃的東西還得麻煩收拾一下,我們一起帶回去。”

“應該的,”田父急忙道,“小李氏,你去收拾下。”

小李氏遲疑下了,匆匆進去,不一會,收拾了個小包裹出來。

當著眾人的面,阮大伯孃接過,直接開啟給阮奶奶看了一眼,顯然已經不相信他們。

這一舉動使得田父臉色更黑幾分,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麼。

“旁的都好說,只是當初雲娘周歲時候給她打的一個小銀鎖怎麼不見了,到底是她爹的一個念想。”

田父聞言,立時瞪過來,小李氏委屈地看向婆母,然後,眾人的視線掃向田氏。

也虧得她臉皮厚,不覺尷尬,“噢,那個銀鎖我看小孩子戴著不大安全,就幫著收起來了,我這就拿出來。”

該丟的臉都丟盡了,田父也說不出場面話,就這麼尷尬地等著田母將銀鎖拿出來。

點過東西大概齊全後,阮奶奶領著兒子兒媳就要離開,臨走之時,她狀似輕聲,實則周圍一圈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當初你跟孩子她爹一起攢的十兩銀子就好好收著,我替雲娘做主不要了,你以後好自為之吧。”

說著真就這麼走了,只給田家人留下一地難堪。

望著前婆母遠走的背影,瘦削矮小,並不如何有威勢,小李氏卻恍如對方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她可真狠啊,不要這十兩,看似大方與善心,可給自己留下的爛攤子,何止十兩銀能解決的。

這下子,叫外人如何看田家人,如何看自己,自己又該如何在田家自處,只要想想,她就覺得頭痛不已。

不待她想明白,就聽見田父笑著對圍觀村人,“讓你們笑話了,現在沒事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

隨即,她被連拖帶拽拉到門內,“啪嗒”一聲,大門關上,隔絕村人八卦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