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大殿燈火輝煌,玉觴金筵,眾人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待酒過三巡,面紅耳赤,醉眼朦朧,有不少起身和同僚把酒言歡,便是往日的政敵也是稱兄道弟,殿中的舞姬水袖低迴,嬌音婉轉,一時熱鬧非凡。

彷彿連同這逼仄壓抑,陰冷森寒的朱牆碧瓦,飛龍雕鳳都有了生機。

楚枝站在大殿內口,瞧見殿內歌舞昇平,表情有一瞬虛浮,她知道自己始終避免不了,會再次踏入這個權力場,否則也不會叫李志去屯糧,訓練精兵,以備不時之需。

可她心裡,終究還是不喜歡這裡。

甚至是厭惡,惡心。

因為這裡承載了她太多晦暗酸澀不堪回首的過去。

誰也不會知道,她曾經就是在這歡聲笑語的長樂殿裡,被關了整整十日。

那十日裡的楚枝受盡屈辱,遭遍折磨,有那麼好幾次,差點撐不過來,想一死了之,可是她不甘心。

就是憑著這口不甘心,她硬生生挺了過來,最終以那種備受爭議的方式屈辱的活了下來,並在後面被顧長宴關在王府後院,淪為被楚曦折磨毒打的地步。

無論她的外表再光鮮亮麗,她這一顆心早就像是人跡罕至的深山裡,落滿沉重腐朽的厚葉,一旦被揭開,則面目全非。

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唯有放下,忘記,這一輩子的她拼了命想給自己留條退路,想活出不一樣的自己來,就是想洗刷前世那顆千瘡百孔腐朽不堪的心。

可是…

楚枝眸光輕顫,她現在越是跟韓湛走近,她就越發變得不像自己。

因為韓湛太幹淨,太美好,他擁有旁人都沒有的一顆赤子之心。

一如先前,分明已經生了她的氣,惱了她,不再理會她,卻因為她的道歉又眉開眼笑。

楚枝是羨慕韓湛的,羨慕他的灑脫,自由,肆意,和幹淨,同時又有點抗拒和逃避。

畢竟只有她明白自己真實的樣貌是如何,是以,不論韓湛怎麼幫她,幫了什麼,她都一一記在心裡,日後定然會雙倍奉還,她不會白白欠了他的情,他現在給她一萬兩,那她日後就還她兩萬兩,三萬兩,甚至五萬兩都行,因為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什麼能還給韓湛的。

她想要靠近韓湛,他就像一道光,能照亮她心底的黑暗,卻又怕離得太近,最終玩火自焚。

“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發呆?”剛同太子從禦花園回來的孟菀,見楚枝站在大殿門口不進去,拍著她的肩膀,“我方才瞧見小侯爺了,你沒同他在一起?”

方才宴馨兒說話的時候,孟菀聽得一清二楚,立馬就明白楚枝和韓湛兩人嘿嘿嘿嘿…眼下見楚枝一人在這,順理成章的問了出來。

“你怎麼不說話?你…”在看清楚枝表情的那一瞬間,孟菀戛然而止。

楚枝白皙嬌嫩散發瑩光的面龐冷漠沒有絲毫表情,一雙沉寂漆黑的眼眸,似是從地獄而來,分明身處金碧輝煌歌舞昇平的大殿,卻叫人後背發寒,心生恐懼,彷彿立於森森白骨中,那是從腳底心到頭頂不可抑制遊走全身的涼氣和冷意。

然而等孟菀再次眨眼,就見楚枝唇角彎彎,眉眼含笑,仿若珠玉:“知道你要來,便在這裡等你。”

清甜的嗓音帶著絲絲笑意,帶著旁人沒有的親近和溫和。

孟菀搖了搖頭,果然是方才同太子殿下說話時,太過耗神,以至於她都出現了幻覺,看來同國家領導人的兒子說話,非常人所為,一般人還真幹不了這事,得虧她心理素質強大才沒崩。

“那就走啊!”

孟菀說著就要挽著楚枝的手臂往大殿走,結果剛踏出一步,想起自己的高冷人設,又硬生生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