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博

昭月依稀記得葉蘆向她提起過自己第一次見宗望的年紀,那是一個……不上不下的年紀。

算不得很小的小孩子,也還沒長成少年郎。

記事了,很多事情已經養成了,又沒有完全成熟。

這個年紀的孩子很有意思,已經定型了的東西很難更改掉,但又有些怯懦,不敢完全反抗來自外界的擺布。

那麼這樣講,昭月是不是可以認為,一切都是宗望算計好的呢?

他從小就給葉蘆灌輸是自己害了他父親的思想,叫葉蘆恨上他。

但說一句難聽話,葉蘆基本可以被算作養廢了,腦子再靈光沒用,沒人教他,文不成武不就,性格又有點兒膽小。

報仇不能,逃離不能,只能淪為他手底下的一個工具。

仔細想想,宗望口口聲聲說的都是為了定王、為了西平郡王。

但難道那些真正出了風頭的事,不都是他自己在做嗎?

名利都是他的,而葉蘆性葉,他做皇帝還勉強算正統。

不過一直以來,他們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葉蘆這樣的君王,是否真能服眾。

葉家子息單薄,若最後是宗望那邊勝了,燕帝留下來的所有皇子公主那都是仇人之子。

他完全可以用這個藉口把他們一網打盡,給定王正名後,那個本就讓人有許多不滿的先皇陛下,又要背負一項罪名。

到時候百姓難道不會想,如果定王沒有因為被汙衊謀反處死,如果最後是他做了皇帝,那自己現在的日子會不會更好呢?

民心已失,那時候那些皇子公主是生是死,對他們來說也不重要了。

在這個怒氣堆到頂峰的時候,坐在皇位上的新皇帝又是一個碌碌無能之輩,他們有多不滿意可想而知。

到時候,名聲在外、本領高強還有從龍之功的宗大人,將會得到更多人的擁護。

皇帝被拉下馬,這王朝改姓宗,一切順理成章。

至於他做的那些腌臢事,早就在這一環扣著一環的連環計中被眾人遺忘了。

好計謀。

葉曦低嘆一聲:“你真敢想……可說到底,這也只是你的推測,光靠猜,難道還能次次蒙對嗎?”

昭月無奈一笑,低聲道:“我沒退路了……我們沒退路了。”

不管最開始是為了什麼,如今他們都被推到了這個境地,上不來下不去,只能閉著眼,全靠賭。

以前寶玥罵過她,說她做事要多斟酌,不能莽撞,賭徒心理最要不得。

她有好好把話聽進去,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穩妥不了了。

甚至還不如以前在胤王府的時候,總是很莽撞地在兩條或者好幾條都不明朗的路裡賭一條。

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好一些頂多栽一次跟頭,壞一些可就不知道能壞到哪去了。

但看如今這個情形,他們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兒上的,是生是死,只在一念間。

於是昭月賭的時候更多了。

她只能用她現在已經知道的東西,全部結合起來,去捋出一條最有可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