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予薇

阿婉甫一揭開蓋子,香氣頓時飄了滿屋。

寶玥是餓得急了,也顧不得燙,撈起一塊肉就往嘴裡送,然後捂著嘴時不時地發出嘶嘶的抽氣聲,眼睛卻因為嘗到美味一下亮了起來,對阿婉豎起一根大拇指,道:“好吃!”

阿婉抿唇輕笑,道:“別著急,蘿蔔這才放進去,再等約莫一刻鐘就能吃了。”

昭月閉了閉眼,只感覺從眼前這口鍋裡冒出來的香氣止不住地往鼻孔裡鑽,忍不住笑道:“看寶玥姐姐那樣就知道阿婉姐姐手藝差不了,應當去開個酒樓,被我們先截了胡,那些沒口福的人怕是有的哭了。”

聞言,阿婉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做菜確實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一門手藝,只是也沒人願意嘗。

她倒是去酒樓裡聘過廚娘一職,大多待不長久,成日裡淨是些風言風語。

碰上這幾個小姑娘反倒是她交了好運,只是……

阿婉道:“你們也是心大,今兒個才是第一次見面,就把我往這領,就不怕我是什麼壞人?”

“不怕,我瞧著姐姐不像壞人。”昭月笑道,“若真是……也只怪我識人不清,本事還沒練到家。”

寶玥託著下巴,道:“我們昭月是個聰明的,比我聰明。她從前在府裡,是在大公子身邊伺候的,活得那叫一個艱難。我沒她的本事,也沒受過那麼多磨煉,她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吧。”

聞言,一直沒說話的雪青也輕輕點頭:“嗯,草……昭月姐姐很厲害,我曾見過一次王府家宴,昭月姐姐跟在大公子身邊,滿屋的人,從主子到下人姓名喜好口味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有那故意要挑事兒的都讓姐姐三言兩語堵了回去。寶玥姐姐也可厲害了,只是她會的那些……我們都看不懂,也學不會。”

昭月朝她笑笑,道:“沒事兒,寶玥姐姐會的我也看不懂、學不會,這才好呢,能者多勞,既然咱們學不會,就都叫她一個人幹去。”

聞言,寶玥輕輕推搡她一把,笑道:“去你的!”

“那瞧你在府裡頭也算是有體面的丫頭了,怎麼也想出來呢?”阿婉問。

昭月倒是坦然,道:“再有體面不還是個丫頭,只是主子的物件,能當人,誰又願意一直當個物件兒。從前是因為有恩人,如今恩人不在了,我便絕不可能留下。”

阿婉不言,只靜靜地盯著草兒看。

她不知道該說她些什麼,覺得她傻,又實在不願意破壞小姑娘這份天真。

這世道如此,普通人於權貴而言依舊是個玩物,和奴婢之間的差別也就只有那一張賣身契,並非是奴籍沒了就一定能安穩地活一輩子的。

她分明什麼都沒說,昭月卻好像什麼都懂了一般:“有些事,是隻有普通人才能做的。”

阿婉聞言一愣,半晌,只是笑著揭開鍋蓋,為幾人盛湯:“湯好了。”

她見寶玥方才著急,於是第一碗便先盛給了她。

寶玥接了湯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幾個人裡若論心理年齡一定是最大的,反倒成了最急著吃嘴的。

熱湯入口,雪青才放鬆了些許,看著昭月也忍不住感慨道:“其實從前我們都覺得,昭月姐姐會做大公子房裡的人的。”

昭月點頭,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一樣:“聽說過。也幸好在王妃提起這事前,被寶玥姐姐一句話打醒了。”

“嗯?”阿婉來了興致,問,“什麼話?”

“誒那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不許再提了啊!”寶玥臉頰微紅,著實有些羞恥。

她自然覺得自己說得沒錯,可那時候她才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孤獨加上輩子的經歷和身邊的環境,讓她那時候總有些許優越感在身上。

誰也不愛搭理,成日悲天憫人地亂說話,現在怎麼想怎麼覺得那個拿腔作勢的調有些……

昭月不依她,非要說:“寶玥姐姐說,那不叫做主子,那叫做玩意兒,是叫女子再也拾不起自己的臉面尊嚴。”

寶玥頓時洩了氣,湯也不喝了,捂著臉裝起了鵪鶉,引得眾人一陣發笑。

昭月道:“不至於,要沒你當時那句話,我說不準到現在還是成日渾渾噩噩、稀裡糊塗的。”

聞言,寶玥總算挪開手,露出眼睛來看向昭月,止不住地好奇。

沒辦法,昭月最開始找上她時已經是那個心向自由、不願一輩子為奴為婢的小丫頭了,這一段她可從來沒聽說過。

“說句不要臉的話,我知道我模樣好,家裡頭就是因為這個賣得我。轉了幾手進了胤王府,一下成了大公子跟前唯一伺候的丫頭,我人還是懵著的,心裡總覺得不對勁兒又想不明白,似乎大家都覺得我們這些人最好的出路就是被主子看上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