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和江見川很好,比謝昭、比宋禾還要好,但比不了江義華,那是江見川的爸爸。

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許星雪不應該過問,那算僭越,不禮貌。

可江見川這樣,她又不得不問。

“不說話?”許星雪仰起臉,“江見川,你被欺負了嗎?”

刺眼的車燈掃過,江見川轉頭去看車牌。

他沒回答許星雪的問題,只是拉過她的衣袖:“車來了。”

車裡暖和一些,許星雪短暫回魂,礙於前排的司機沒有多說什麼。

等到回了家,進了樓道,他們站在二層的樓梯平臺上,許星雪沒有去開門。

“江見川,你還好嗎?”

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特有的脆。

太熟悉了,江見川聽過無數次。

——“江見川,你還好嗎?”

——“江見川,你怎麼了?”

——“江見川,你打什麼球?”

——“江見川,江見川……”

江見川側身看過去,昏黃的燈光落在許星雪的發上。

少女額前的劉海蓬鬆,虛虛搭在眉上、睫上,陰影投在眼底,很濃重的瞳色。

他一言不發。

感應燈滅了,黑暗一瞬間籠罩過來。

呼吸和心跳陡然放大,許星雪的存在感強到讓江見川無法抽離。

本來沒什麼事的,一切都正常,可當有人問你“還好嗎?”

被漫長繁重的生活壓抑下去的苦悶和委屈,在這一刻如井噴般湧了上來。

許星雪跺了下腳,燈亮了起來。

江見川閉了下眼睛,像是從一場冗長煩悶的夢中醒來。

他輕輕地笑了,說話用的氣音,聲帶都未曾震動。

“挺好的。”

江見川不是一個特別嚴肅的男生,他喜歡笑,下垂的眼尾一笑起來就變得彎彎的,看上去人畜無害,是個陽光開朗大男孩。

但許星雪看來,江見川挺柔弱的,動不動就過敏發燒,小時候還容易掉眼淚。

雖然大部分他都是躲著人默默掉小珍珠,但被許星雪揪到過幾次。

少年的眼眶發紅,嘴巴卻硬,許星雪不懂事的時候逗他,想讓他笑,長大了懂事了,就默默坐在他身邊,什麼也不說。

像今天這樣。

許星雪“誇誇”走到樓梯口,整理了一下衣服,直接坐下了。

她往後擰著身子,仰起臉,看向江見川,對自己旁邊的位置“啪啪”拍了兩下。

江見川微微挑眉,褲腿一提坐過去。

他們穿著厚重的棉服,手臂挨在一起,互相擠著。

燈滅了,許星雪拍了下手,重新亮起來。

仰起臉,能看見樓道中間轉折平臺上的一小塊窗戶,窗外明月高懸,夜色如霜,泛著清亮的藍,一路淌到他們的腳底。

頭上昏黃如晝,腳下晦暗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