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第2/3頁)

“我想好了，我會接受喬治城的offer，但是申請晚一年入學。我已經把基金會的錄用通知發給喬治城的錄取辦公室了，肯定沒問題。”唐曉如豪情壯志起來，雙手舉高：“大笨我要去紐約啦！”

“紐約呀…”肖然一時間若有所失，本來覺得弗吉尼亞理工距離華盛頓特區只有400公裡。現在曉如去了紐約，兩個人距離又翻倍成了800公裡。但是基金會的機會難得，肖然覺得不能輕易放棄。他呶呶嘴，終究沒有出聲。

唐曉如看到肖然有些失落，拉著他的手扯了扯：“還有一個事兒，老唐讓我通知你的：我媽最近也回國了，他們兩個想和你媽見個面，大家一起吃個飯。”

“啊？”

“老唐說，畢竟咱倆都要一起出去了，雙方家長還沒有見過，不合適。”唐曉如攤開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那，你的想法呢？”肖然問。

“我又說不過他。再說了，吃個飯而已，無所謂。”唐曉如表示不關心這個話題。她重新把肖然的offer開啟，一字一句的讀起來，像是欣賞一件作品：“真不錯，弗吉尼亞理工的全美專業排名應該進前二十了吧？”

“嗯，進了。”肖然點頭。

“對了，穆遠的申請怎麼樣了？最近也沒聽你說過。”

“穆遠這段時間神神秘秘的，問什麼都不說，就是哼哈應付，不知道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肖然表示很費解。

兩個人就這麼在丁香園的樓下溜達閑聊。到了飯點，曉如提出來要出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他們跑去校門口吃了頓韓式烤肉。酒足飯飽後，曉如表示她又要進入工作時間，回宿舍死磕畢業論文了。肖然把她送回去後，也回了宿舍。

宿舍裡只有他一個人：張瑞傑透過一番努力，搞定了一個中科院的推研名額，不過被調配到了和農科院合作的跨學科所裡，現在正在平谷的大棚裡面調裝置呢；周潼返回老家參加選調面試了；陸向南上學期租的房間沒退掉，現在自己住在校外；遲誠大機率在泥沙實驗室值班中，只是不知道穆遠跑哪裡去了。

肖然把確認郵件做好，提交，又去調研了一下學校所在城市的概況。這所學校位於弗吉尼亞州中部的小鎮，名字叫做布萊克斯堡，全市只有四萬人，周圍是阿巴拉契亞山脈。肖然找到當地的華人論壇，收集了一下買菜、中國超市的資訊。可能是下午過於興奮，他感到睏意襲來，在下鋪斜躺著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肖然在朦朧中醒來，只覺得身上有點發涼。他睜眼，看到穆遠搬了個凳子坐在他的床邊，出神的望著窗外。穆遠眼神冷峻，嘴唇抿成了一條線，顯得整個人愈發的蕭索。

“你睡醒啦？”穆遠和肖然打招呼，眼睛卻不看他。肖然順著他的眼神，發現旁邊的椅子上，放著三個信封。肖然用手示意穆遠他可不可以看，見穆遠沒有反應，就輕手輕腳的拿過來，發現分別來自杜克、賓州和波士頓大學。肖然第一反應要恭喜穆遠，但卻發覺他不太對勁。

“怎麼啦，不是應該高興麼？”肖然把offer還給穆遠。

“按理說，是應該高興。”穆遠木訥的回應。

“不會是，對學校不滿意吧？”肖然覺得這三個offer質量可以啦，雖然沒有最誇張的那幾所。

“不是，我還沒有神經到那個程度。”穆遠搖搖頭，他摸索著幾個信封，在桌子上磕了磕，把它們碼齊遞給肖然，“這幾個信封送給你了，替我儲存吧。”

“…什麼意思？”

穆遠把信封放在枕頭上，雙手搭著肖然的肩膀，頭沉的很低，輕輕的說了一句：“我不去了。”

肖然渾身的汗毛一激靈，被這句話嚇到了。他剛想說話，就感覺穆遠雙手發力，把他死死按住，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撒下來，把肖然的褲子打濕了。

肖然不敢吱聲也不敢動，渾身僵硬的看著穆遠流眼淚。在這麼悲傷的穆遠面前，他手足無措。

過了一會，穆遠的眼淚不再滴落。他用小臂抹了抹臉，戴上眼鏡恢複了剛才的坐姿，自始至終沒讓肖然看他的正臉。

“出什麼事了？”肖然這才開始說話。

“沒有，我假期回了一趟家。之前放假我都沒有回去過，這是四年來的第一次。”穆遠用非常平靜的語調告訴肖然。

“啊？你不是每個學期放假都和我和遲誠一起去火車站嗎？”肖然覺得不可思議。

“我每次只買了站臺票，和你們分開後，就返回學校了。假期的家教需求量很大，一個月下來能攢五六千塊錢。”穆遠說。

直到此刻，肖然才明白其實他一直都不真正瞭解穆遠。他嘆了一口氣，讓自己不要顯得大驚小怪：“所以你四年來第一次回家。然後呢，叔叔阿姨好麼？”

“好，也不好。”穆遠苦笑了一下，“除了變老了一些之外，他們還是過的和四年前一模一樣的日子，吃一樣的飯，用同一套碗筷，穿同一套衣服，睡同一套床單。四年過去了，我家沒有絲毫的變化，沒多一件東西，也沒變化任何佈置。時間在我家就像停滯了一樣。唯一的變化，就是屋子裡多了一個相框，裡面有一張我在桑丹康桑峰夜空下的照片，是思夏給我照的。”

肖然想不出任何話語安慰自己的朋友，甚至有一種想要逃離的感覺。

“我從家回來後，持續想一個問題。雖然他們幾乎一無所有，但是真的為我盡力了。而我呢，我是否為他們盡力了？我拿獎學金離開了，他們還要在這樣的生活中堅持多久？”穆遠停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所以我決定，不出國了，先工作賺幾年錢，至少要把他們從那個筒子樓裡接出來。我前段時間聯絡了龐元，他幫我做了itg的內推，上週過了筆試。我今天一早飛深圳去面試了，剛才又坐晚航班回來的。一下飛機發現龐元給我發了個郵件，面試成績也是第一名，下週就發offer。哥們要去深圳做投資了！”

肖然看著穆遠，明白了他這段時間的痛苦和糾結：“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恭喜你了，其實真是一個不輸給出國的好選擇。那這三封信，怎麼處理？”

“我不知道。你可以拿他們當草稿紙，或者幫我收起來。都隨意，總之不要讓我看到它們。我怕我會改主意。”穆遠驟然輕鬆起來，站起身來咋呼：“媽了個巴子的，痛快痛快！”

穆遠開始一個人在屋子裡，用拙劣的肢體動作表演手舞足蹈。演到一半，他回頭說：“肖然，其實我很羨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