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起來!”幾人一拍即合。

到飯店只是步行距離,進門的時候五點剛過。服務員說沒想到你們幾個學生還挺懂行,五點燒鵝才能下單,晚一會估計就訂不到了。大家一聽,連忙訂了一個大份。過不多時,閃著琥珀色的油亮燒鵝端了上來,頓時香氣四溢。加上陸續上桌的蜜汁叉燒、豉油大頭腸、蒜蓉開背蝦、清蒸鱸魚、幹炒牛河,這可讓平時靠食堂養活的一眾人等食指大動,目不暇接。就連向來輕油少鹽不碰糖的疏月妍也幹掉了兩塊燒鵝,臨了還用楊枝甘露解了膩。唐曉如雖然吃的不多,不過樣樣不落下,心滿意足表示要請客。經過民主協商,最後決定飯錢由四位男士平攤,晚些的遊船錢由兩位女士搞定,皆大歡喜。

酒足飯飽走出飯店,風裹著珠水的潮氣撲面而來。一行人從北京路的天字碼頭買票上船,隨著廣州紅號駛入江心,夜遊珠江正式拉開序幕。

華燈初上,兩岸的建築彷彿身著鳳冠霞帔,光豔照人。廣州大橋玉如意般被羊城捧在手裡連線兩岸,夜色中的星海音樂廳像一顆點綴其上的翡翠。江上游船往來穿梭不息,琉璃似的散落在江面,夜幕扯江連海,水天如墨。

船尾的露臺,陸向南和疏月妍站在左舷,肖然和唐曉如站在右舷,穆遠和遲誠站在舷尾。遲誠看向穆遠,高聲說:“穆遠,我感覺這是你我有生以來,功率最大的一次!”

“功率,什麼功率?”穆遠摸不著頭腦。

“燈泡的功率啊,我感覺自己已經快燒了!”遲誠迎風大喊:“此情此景,我想作詩一首!”

“沒人攔著你,作啊!”

“好,那我可來啦!”遲誠雙頭扶欄,低頭沉吟片刻:“奧特姆來下嶺南,匹克尼克來江邊,思達投下斑斑影,瑞文波上一片帆。”

“哈哈哈哈哈哈,這什麼鬼詩?”穆遠破口大笑。

“此詩名為,與米斯特穆遊珠水有感。”遲誠一本正經,“你不要小瞧這首詩,第二句可是胡適的原文,我只是把另外三句補齊了而已。”

穆遠背過身靠著欄杆,環顧左右,說道:“時間真不抗混啊!”

“你最近申請準備的如何了?”遲誠問。

“差不多了,回去之後就陸續開始寄資料了。”

“要是手頭緊的話,我這還有點餘糧,雖然不多。”

“謝謝兄弟,這筆申請費我從大一就開始攢著了,存在一個單獨的卡上沒動過。”

“流弊。”遲誠感慨了一聲,“你們一個個都從園子裡撤了,留我在這讀博,不夠意思。”

“你不光要讀博,最好還是留校吧,幫我們守著,以後回來都到你那裡支攤子去。”穆遠把遲誠下半輩子安排好了。

“想得美!”遲誠笑罵一聲。

不遠處,肖然和唐曉如也斜靠在欄杆上。

“大笨,最近進展怎麼樣?”唐曉如開始檢查工作。

“最近,光顧著比賽了,申請材料,還沒,沒太…”肖然支支吾吾的說著。

“行啦,知道你這段時間忙,我幫你把清單上面前三個學校的資料準備好了,正好這三個學校分別屬於電氣類、機電類和自控類,你接下來可以照著這三個的大路子再去細化。”唐曉如擺出一副很罩的樣子,“怎麼樣,厲害不?”

“真心厲害!”肖然看著沿岸的光影,猶豫了一下:“曉如其實你不用做這些,按照計劃時間還是夠的,我想著…”

“嗯嗯,我知道。我一直擔心你院校檔次上不去,藉著這次比賽的機會再努把力。既然要去,爭取能去更好一點的學校。”唐曉如散開馬尾辮上的皮筋兒,讓江風把發梢吹得肆意飄蕩,“大笨,我其實是個不可知論者,你知道什麼意思不?”

肖然想了想,用自己的理解說道:“是不是,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的意思?”

“類似,又不太一樣。”唐曉如搖搖頭,“是首先承認自己有認知的侷限,對於無法理解的事情,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一種生活態度。我小時候,經常會想爸爸媽媽明天會不會回來看我?後天會不會回來看我?想多了之後總是失望。後來我逐漸明白,他們能否回來這件事超越了我當時的認知,我只要不去想這件事,只想今天有什麼好玩兒的事情做,就會很開心,不會失望啦。”

唐曉如用雙手架住欄杆,微微撐起上半身:“整個小學中學,我就是用這樣的方式過來的,每天找點高興的事兒,過的無憂無慮。這段時間以來,我好像失去這種能力了。我最近經常思考咱們出國之後的未來,但是思考未來這件事兒,太超越我的認知了,想的頭疼,不快樂。”

肖然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把棒球帽摘下來,壓在唐曉如的頭上。發梢拂過他的臉,肖然把棒球帽後面的按扣揭開,把她的頭發攏進拱形的開口中,重新按好。

“隨遇而安吧。”肖然站回她的身邊。

“要是時間能夠停止就好了,我現在就讓它停下來,就在此時此刻。”唐曉如鑽到肖然的懷裡,抱住他的肩:“大笨,為了防止你不知道,我愛你。”

“我也愛你,曉如。我猜你知道。”

廣州紅號開始緩緩掉頭,陸向南和疏月妍招呼著大家一起來合影。肖然和唐曉如牽著手,抖擻精神加入行列。船舷下,浪花輕吟,一泓江水蜿蜒流轉,奔湧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