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淩煙|上甘泉

y集團開發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的專案目前正在尋找合作投資商,這對於工業無人機整機研發製造是一個重大進步,但由於投入資金過高,現在市場內,包括國內無人機上市公司、物流公司都沒有合作意向,現在路遲青手裡收到的有兩家國外公司有望合作,並且在資金鏈充足的條件下開拓雙方內外國貿市場,路遲青早已有拓展海外業務的野心,國內沒有公司願意合作,看來老天都在給他建造機會。

第一個客戶是來自日本的一家大型無人機研發公司,規模大,産業鏈完備,擁有頂級科技力量。

西餐廳是很好的精英聚所,上流名客居多。路遲青今兒一個人來的,秦卷已經回老家過年。見到客戶的時候,他非常客氣地握了握手。

“路先生您好,我叫藤野一郎。”對方先開口,他是個身高矮小的中年男人,衣著體貼,有股肅味,用帶著日式口音的中文有些口齒不清道。

“你好。”路遲青淡淡回應。

藤野一郎素來直截了當,辦事要緊,推來一份企業合作專案協議:“這是我們的投資數額,三十個億,希望路先生可以考慮我們公司,而且我也相信沒有哪家公司比我們出價更高。”

路遲青看著他,淡然一笑,沒接這話。

“您知道的,和國外公司合作是最好的選擇,你們國家現在政策抓得要緊,每年上交的稅額高到可怕,同時行業內競爭力使整個市場漸趨於飽和,如果你願意和我們合作,我們可以共享美國最先進的資訊科技支援,同時幫你在中國市場內獨佔鰲頭。”

落雪了。

雪花紛紛揚揚,貼在路燈柱和落地窗,襯得這一場交易氣氛冷卻凝固,路遲青沒作聲,目光移開窗外,又轉回來深深看了他幾秒,最後意味不明地嘴角扯出一個嘲弄無語的笑來。

“你剛說什麼,出幾個億?”語氣輕浮不羈,雖是笑著,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是那種冷凋的笑。

“三十億。”

“這個數字……恕我難以接受。”路遲青一抬頭,臉色仍然掛著淺淺的笑,眼神卻冷若冰雪,淩厲如臨大敵似的戾色。

“路先生嫌少?”藤野一郎臉上堆出不代表和善的微笑,說,“價錢可以商量,我們需要你打通中國市場。”

“無關利益,這已經不是一場生意的洽商了,至少對我來說。”路遲青低頭,把杯子裡的紅酒一飲而盡,他重重嚥了咽喉嚨,蹙著額眉直直坦蕩地凝視對方,過了幾秒,聲音很淡,字如刀刻,“藤野先生,聽說你出生軍人世家,後來家族沒落,你便經商,但我這人骨子裡最痛恨的就是日本軍人,我無法接受你在我面前說出三十這個數字,你知道的,我是南京人,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這裡發生過什麼,我想不用多解釋,我還有要緊事,失陪了。”

長長一段話砸在空氣中,發出陣陣沉悶的響聲。

表完立場,路遲青目光幽沉,了無生趣地望向窗外一眼,起身大步離開桌位。

“路先生等一等。”藤野一郎頓了下,起身叫住他。

路遲青微微側耳移眉。

“拋開歷史仇恨,如果你不跟我們合作,你知道的,這是一個巨大的損失。”藤野一郎丟擲殺手鐧,好心勸說。

聽到這句話,路遲青冷嗤一聲,彷彿聽到了一個大玩笑,他回頭,眉宇間濃濃的厭惡氣息逼得他面相有些猙獰可怕,喉間輕笑,一字一頓道:“首先,我是中國人,其次,我才是商人。”

言簡話畢,他大步流星走出餐廳門,黑色風衣襯得他的身影剛毅而高大,步伐堅決,宛若一棵暮色傲然挺立的雪松。

一路回到停車場,心裡有團氣堵的他難以發洩和消化,他僵著張冷臉,在回去把那狗腿子狠狠揍一頓和回家找女朋友求安慰之間猶豫了一秒。

回到車上,他忍不住想抽煙,但是身上很久沒帶煙了,當時想打電話給夏梅茵,問她在哪,要不要去接她,結果剛掏出手機,有一則未接電話和一封未讀郵件。

郵件是新合作客戶發來的,發件人叫皮斯弗利,是巴勒斯坦人。

路遲青眉頭稍動,眉眼深邃英朗,襯得面龐線條冷冽,他動動手指,回複郵件,問有沒有時間面談,那邊很快回複,說時刻有,擇日不如撞日,路遲青給了他具體地址,他開車驅往這個地方。

定位是一家很有金陵淮南風味的素菜餐館,環境古色古香,清幽文雅。

路遲青在訂好的包廂坐了有一會兒,手指敲動桌面,他低頭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有些心急如焚,最後實在坐不住了,大刀闊斧地起身來,下一樓,守在大廳門口等著,顯得誠意滿滿。

約莫過去半個鐘頭,一個外國人撐傘匆匆而來,個子相當高瘦,薄而黑沉的風衣,臉較長,五官深窄,眼睛大大的,眼白部分尤為佔多,膚色黃黑,路遲青打量著他,心裡有了確定,主動上前來。

他用蹩腳的英文交流,禮貌問:“您是皮斯弗利先生?”

皮斯弗利愣了一秒,沒成想他竟然守在門口等他,化為驚喜,點頭說:“我是,路先生。”

路遲青頗有紳士風度地伸出手來,兩人輕輕相握,高挑強勢的氣質猶如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他的肩頭淋了雪,路遲青斂眸,替他拂去雪埃,皮斯弗利神色一愣,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微微驚訝看著他,最後反應過來時說了句謝謝。

大廳裡不少客人皆往這邊斜眼看來,路遲青照顧到場面不合適,微笑:“請到這邊來。”

於包廂落座,燈火足,暖氣足,窗外城市夜景璀璨如火。

皮斯弗利儼然表現得有些侷促不安,一直在喝水,似乎為一個沒有可能性的抉擇背水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