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席間,一隻國際樂隊請來助奏,蘇格蘭音樂的樂調緩緩流淌,很有格調。

羅太笑著打趣夏臨翊和那位神秘女子,幾乎是些湊成鴛鴦的話,可以去當媒人婆的程度,一直說到夏臨翊臉色不對勁,張太做模做樣趕緊咳嗽好幾聲,她才止住了嘴。

另一位陳太詢問道:“臨翊,你外公最近在搞慈善呀?”

夏臨翊點頭,回:“是。”

“香港有個姓何的人,將獲利用於慈善事業和澳門經濟建設,賭客十有八九是有錢人,這樣一來便相當於劫富濟貧,把一件不那麼光彩的事情變成了光明正大的善舉,他真聰明,你說是不是。”

話裡有話。

面對陳太的陰嘲側諷,夏臨翊不慌不忙回招道:“無論如何,慈善事業回饋社會都是好事。”

“說的真好。”陳太賠笑,轉而又道,“這麼說,梅茵這次回來可給你外公慈善家的名號坐實了,那些謠言也不攻自破。”

夏梅茵眼皮重重一跳,什麼謠言?跟她又有什麼關系?

夏臨翊波瀾不驚地坐著,保持臉上一絲不茍的笑,身旁女子抬手撫上他手腕,一對閃熠似鑽石的眸子緊緊盯著他,他沒理她,也沒看那隻手,而是一笑而過,回應:“妹妹回來也是早晚的事,至於謠言,信於愚者止於智者罷了。”

手腕搭著那隻手鬆了松,靜悄悄滑落下去,她點上一支煙,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有很美的吸煙姿勢,值得畫家捕捉。

陳太一個勁兒點頭說是。

晚宴結束。

夏梅茵跟在夏臨翊左邊,他右手邊是那位女子,身上有股溫香,眼睛裡有磁力,她的妝容和打扮有股與生俱來高貴冷豔的千金氣質。

這種人的存在,著實難以讓人移開目光,也討厭不起來。

兩人告別,女子戀戀不捨看他一眼,轉身上了車後座。

車子向淺水灣別墅的山頂方向駛去,車窗外夜色濛濛,海港上的燈火時隱時現,什麼都捉摸不透。

夏臨翊陪長輩敬了不少酒,這會兒醉意泛起,手肘彎撐在車窗支著太陽穴,時而揉著,眉眼淺闔,他也才不過十九歲,身上已淬煉出大人那套成熟穩重,以及淡淡的消沉。

夏梅茵忍不住問他:“剛才那個女孩,是你女朋友?”

“不是。”

“那你們……”

夏臨翊半睜開眼皮,側頭對她笑了笑,看了她半晌,才無奈似的開口解釋道:“她叫關麗敏,巍瀾集團董事長獨女,她父親有意和外公合作發展慈善事業,說簡單點就是壟斷,就像外資壟斷香港航空一個意思,外公想龍頭位要坐穩,所以媽咪有意讓我和她……聯姻。”

夏梅茵眼底浮出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來,忽然有些心疼這位哥哥。

“哥,你喜歡她嗎?”

他沉默,閉上了眼。

夏梅茵又問:“我以後也要聯姻嗎?”

他繼續沉默,過了一會睜眼說:“我說過了,有我在,你的愛情不用和家族利益繫結,也不用金錢換來。”

頭頂打著一束光,夏梅茵看到他眼底拓印出灰撲撲的烏青,名利場上游刃有餘的精神氣一概消失殆盡,她嘆氣,可是連你自己都無可奈何,抗衡不了聯姻的命運,又……

下一秒,思緒暫止。

夏臨翊抬手,摸了把她頭,濃稠的氣氛裡,夏梅茵和他的眼睛對上,她看見哥哥眯著眼笑,有種千帆過盡的通透,又有種身不由己的無奈,他似乎讀懂少女心事,說:“不用心疼哥哥,那是哥哥的路,你只需要記住,你的生命屬於你自己,我費盡心思去成長,變強大,只是為了保護你的童真。”

夏梅茵房間非常寬敞,推開窗就是馥郁芬芳的大花園,種有一棵桃子樹和檸檬樹,藝欄圍著院牆,牆裡頭還有一個游泳池和歐式噴泉,雕塑是古希臘神話中帶翅膀的天使,整體格局設計呈下沉式。

夜裡她喜歡推開窗睡覺,隱約能聽見蟬鳴聲。

原來港島也有蟬鳴,卻不是那種令人心動的蟬鳴,她眺望遠處,失落點點滴滴。

她想起來已經一週沒有開啟過手機了,自回到香港,白燕奧白天派人監督她學習各種商會禮儀和商業會談話術,甚至請來教授給她上各種她聽不懂也不感興趣的課程,想來有送她去國外念書的意願。

她現在才想起自己的行李包到現在都還未開啟過,就像她的一顆心被放在行李裡,只要不去開啟它,就一切都不曾改變。

然而,自欺欺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