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嵩氣籲籲道:“不會,我歇一會兒就好。”

螢火蟲越飛越近,藉著這朦朧光亮,黛玉窺見柳嵩額頭上汗如雨下。

“你坐下歇著吧。”黛玉指著腳下的平整地,同他說道。

柳嵩疲憊坐下,黛玉也挨著坐下,心裡頭過意不去,於是拿出隨身的帕子,趁他不備時抬手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

柳嵩為之一怔,低著頭不安地道了聲:“你……”

黛玉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已經和柳嵩有太多牽絆,她在他面前早就放下了一貫的拘束,甚至不介意和他再親密些。

柳嵩一動不動地讓她擦汗,喉間不自覺顫動兩下,他本想接過帕子自己來的,但是僵硬得無法動彈。

擦好之後,柳嵩魂不守舍,默默轉過臉去,黛玉像了卻一樁心願,淺笑盈盈,就彷彿預感到自己將來的日子不會好過,所以想趁如今尚且安樂時任性妄為一回。

黛玉將帕子折疊平整,又側過身凝望著他。她含情脈脈,將帕子遞到柳嵩面前,怯聲道:“收下吧,這可是仙界靈物的凡心。”

柳嵩沒有猶疑,雙手接過。

黛玉笑意雋永,偏轉著頭仰望不遠處的螢火蟲,又隨著它們的飛動不自覺起身細瞧,覺得螢火蟲像星星般璀璨耀眼。

“你知道嗎?我原本沒有什麼可期盼的,可是見不到你的時候,我卻在胡思亂想,以為我跟你的緣分不過是寥寥數面。”黛玉望著螢火蟲呢喃,實則是在說與柳嵩聽。

柳嵩剛才運功後尚未恢複,聽到她的話,像被一根線牽住似地毅然起身,在她身後伸臂擁住了她,帶著歉意在她耳邊溫存道:“我不是存心要攀扯你,如果你覺得我逾越了,我們以後便只談正事。”

“什麼是正事?”黛玉痴笑,“對我來說,每件事皆可以是正事,也皆可不是正事。”

不知怎地,柳嵩和黛玉依偎片刻後,方才遲遲未曾恢複的內力被填補完整,甚至比原先更為充實。

黛玉眸光晶瑩地望向螢火蟲,柳嵩松開她看向她的眼眸:“想捉一隻螢火蟲來把玩嗎?”

黛玉搖頭笑道:“不用,遠遠地看著就好。”

柳嵩靜靜地陪她欣賞了一會兒,漆黑的夜色一點兒也不讓人害怕,反而有種白天察覺不到的踏實。螢火蟲倦而離去,黛玉也打了個哈欠,二人戀戀不捨地從後山走下來。

臨別時,柳嵩輕聲道:“我接下來沒有別的事要忙,會留在客棧清靜一陣子。”

他沒說出口的話語是:隨時可以找我。

黛玉聽懂他的言外之意,點點頭,不捨分別,有恃無恐地又問:“就算改變不了什麼,你也會讓我過得好一些,對不對?”

他目光依依:“相信我,不要灰心。”

白天熱鬧非凡的榮國府此刻萬籟俱寂,黛玉神不知鬼不覺地回房安睡,柳嵩則獨自前往客棧,分外留戀這漫長日夜。

黛玉一夜無夢,天亮時被小丫頭在外面打水的聲音吵醒,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反複檢查自己的手。

雙手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黛玉用力握拳,竟然聽見骨頭咯吱咯吱地響,嚇得忙將手縮排被窩裡。

又過了一會兒,黛玉見屋內沒別人,於是又好奇地把兩根指頭放在嘴裡,用牙咬了咬,果然無知無覺。

黛玉正在驚喜,紫鵑輕腳走來,見黛玉已醒,便上前道:“姑娘現在可要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