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初來乍到,知道這人惹不得,此刻也只好忍耐不發。

這狂妄女見寶釵唯唯諾諾,便動了插隊的心思,指著寶釵身前道:“你站在我前頭,合適嗎?”

寶釵方才雖然不言不語,此刻卻也知道這不是息事寧人的時候,若是同意讓這狂妄女插隊,後面的人皆以為她薛寶釵好欺負,人人都想站在她前頭,那還了得?

寶釵頓了頓,有理有據道:“今日大家皆遵守先來後到之禮,況且這隊伍也是由公公們打理的,宮門重地,我勸這位姑娘不要任性妄為,以免讓大家犯了宮規。”

黛玉就在寶釵身邊,聽完寶釵這番話,只覺暢快。

寶釵的話一出口,不少正直的秀女便聽出寶釵言之有物,紛紛點頭稱贊。

那狂妄女頓時惱怒,二話不說便出手推搡了寶釵一把,嘴上還不服輸道:“你竟敢說我任性妄為?”

寶釵險些被推倒在地,幸好黛玉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寶釵的手腕,寶釵感覺到了黛玉的手,驀然一笑。

一幫秀女見寶釵踉蹌兩下最後竟又站穩,都覺驚奇。

人群中已率先有人向寶釵贊道:“這位姑娘可真是深藏不露,難不成會些功夫?”

寶釵忙搖頭:“讓各位見笑了,我並不會什麼功夫。”

那狂妄女欺辱寶釵不成,咬牙撂下話道:“醜話說在前面,我表姐是當今貴妃,位同副後,你今日若是選上,瞧瞧我以後能不能容得下你?”

黛玉只覺此人實在可惡,若是入選了,以後其他秀女焉有好日子過?

管事的嬤嬤過來巡視一陣,眾秀女皆低頭不作聲,那狂妄女也收斂了些,嬤嬤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沒有過問方才的紛爭。

寶釵心有餘悸,還未入選便已得罪了人,接下來不知會不會有人使絆子呢。

參選的第一關需考才學,秀女們被帶到一個考試的院子,一人一副桌椅,桌上的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寶釵的考桌在中間位置,不巧的是,緊挨著的便是那狂妄女。

黛玉跟在寶釵身旁,先替寶釵看了一眼考卷,都是些識文斷字的考題,自然難不住寶釵,黛玉便自顧自打量這宮牆內的雕樑畫棟。

那狂妄女對寶釵懷恨在心,一直在想法子報複,見硯臺上墨水正足,便動了歪心思。

寶釵執筆開始答題,沒有留意周遭動靜。那狂妄女有條不紊地握筆蘸墨,一面睇著試捲上的考題,假裝無心地用另一隻手碰了碰硯臺。

黛玉耳尖,聽見硯臺挪動的聲音,便循著聲音望過去,見那狂妄女鬼鬼祟祟地在硯臺上做手腳,黛玉料到大事不好了。

寶釵和那狂妄女僅有咫尺之遙,狂妄女桌上的硯臺若是被打翻,必然會濺了寶釵一身墨水,黛玉豈能不管。

說時遲那時快,硯臺下一瞬便要從桌上摔落,黛玉搶先一刻上前,藉著隱身的便利,緊緊壓住了這狂妄女的手背。

黛玉還在暗笑著:今日我就裝神弄鬼一回。

這狂妄女忽然感到手背被牽制住了,想動也動不得,但眼前明明不見人影,心裡不禁起疑,以為是鬼神顯靈了。

黛玉松開她的手,又輕輕朝她吹了口氣,這狂妄女更覺冷風陣陣,嚇得將硯臺擺放好,收起害人之心,低頭寫字不敢再做手腳。

黛玉回望寶釵一眼,見寶釵正安心寫字,下筆流暢。

交上考卷後,秀女們又被帶到另一處院子裡,要考言行舉止,由宮裡年長的女史當場提問,秀女們依題作答。

黛玉這才有些後怕,寶釵方才若是被人潑了一身墨水,這一關豈不遭人冷眼?越想越覺那狂妄女可恨。

眾秀女按照方才排隊時的順序依次進場,輪到寶釵時,負責出題的女史問寶釵:“若今日不能入選,你當如何接受?”

寶釵想了想便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那女史莞爾一笑,隨後又問:“今日也算是大日子,為何打扮得如此樸素?”

寶釵答:“身為陪讀的才人,至關重要的是才學品德,外表是其次,不可本末倒置。”

女史滿意地點了點頭,最後又問寶釵家裡有無姊妹,平日如何相處。

寶釵眼泛柔光,聽到這問題便想起了黛玉,啟唇向女史道:“我有一個異姓妹妹,她既聰明又善解人意,默默為我做過很多事,又不願讓我知道,其實我心裡頭都明白。她是個多愁善感的,在我面前卻從未表現出來,說起來,我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開心,我能做的只是盡力讓她覺得高興些。”

寶釵看不見黛玉,自然也不知黛玉此刻是否在身旁,所說的話並非故意想讓黛玉聽見,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說到最後,悵然說不出話。那女史雖是旁觀者,卻也頗有感觸。

黛玉就在不遠處,一字不落地聽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