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米娜哦一聲,伸出手在爐子上烤火:“你們中原的將軍要來見我父王。”

我本來在小馬紮上坐著,聽見這句話蹭就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康米娜對我的反常很摸不著頭腦,卻也如實回答:“我母後說的,安西都護府的將軍派人送信,有事和我父王商議,好像還有一個大官要來,只是我忘了是誰…”

是沈業吧。

我問她:“有說是什麼時候嗎?”

“沒有。”她搖頭,“母後只是說有這麼回事,卻沒說哪天要來,應該還早吧。”

康米娜笑了起來:“我還沒見過幾個中原人呢,你的小情郎那麼好看,中原來的大官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等那天我一定仔細瞧瞧…”

她沉浸在對中原美男子的嚮往中不可自拔,不斷地講著話,講什麼我也沒有仔細聽,不是我不聽,而是我根本就沒法把注意力放在她說的話上,她也不在意我有沒有在聽,只自己說的痛快。

我想著她剛才的話,刺骨的寒意如同冰涼的小蛇順著衣擺貼著我的腰我的背往上爬,每走一步都讓我不自覺地哆嗦發抖,小蛇攀上我的脖頸適當著無盡的寒意,一點點靠近咽喉,張開大口把毒牙鑲進我的身體裡,要置我於死地。

如果我被沈業發現…如果我被沈業發現…

兩個多月前我才打傷他,逃離他的控制,新仇舊恨惱羞成怒,我絲毫不懷疑他會在西涼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了結了我。

康米娜終於發現了我的異樣,手按著我的肩上關切道:“阿言,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我牽強地笑了笑:“天黑了,有點冷。”

康米娜信以為真,解下自己的鬥篷披在我身上。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噩夢,沈業因我給他和離書一事折了親王的面子,把我帶回上京關在刑部大牢裡日日折磨,他還打了我好幾個耳光,比我給他送海棠花那次還狠。

夢裡的我衣衫襤褸渾身是血綁在刑架上,被人折辱淩虐。

我登時就嚇醒了,裹著棉被坐在床上,看著爐子裡逐漸暗下來的火光,心呼哧呼哧跳。

不是我把他想得太壞,而是往事太讓人心灰意冷。

只有娘親會假模假樣追著我打,就這樣她也只會打屁股和手心,而我讓人打耳光,沈業還是第一個。

其實他也只打過我那一次,卻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我不敢追問康米娜安西都護府來的時間,倘若問得多了,以她的聰明勁兒定會覺得異常,我反而要對她撒謊解釋。

我又想躲到城外去,等他們走了再回來,可我無處可去,李長季也不在,有了上次的教訓我更不敢一個人外出。

我只好提心吊膽的開著門繼續賣茶水,不動聲色聽來往的客人聊天,有人說土薩兵要敗了,也有人說都護府的兵被打退了,眾說紛紜什麼小道訊息都有。

中原和西境聯系緊密,卻又很少幹涉對方內政,這次交手,恐怕是因為土薩新王上位後四處宣戰挑釁,使得中原邊境動蕩,才引起了安西都護府的不滿,從而派兵鎮壓平亂,沈業代表天子威嚴,又怎麼會輕易落敗。

不過這也意味著,沈業還得忙很久,短時間不會來見西涼王。

亦或者等沈業來的時候李長季已經回來找我,有了李長季我就什麼都不怕,他會帶我離開。

我邊做生意邊收拾值錢又輕巧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無事時我會戴上面紗去街上逛逛,西涼百姓們依然安居樂業,街道打掃的幹幹淨淨,沒有任何異樣,這使我更加放心。

倘若街上張燈結彩隆重異常,說明西涼人在準備迎接尊貴的中原使者,眼下平平無奇,大概是沈業還沒打算來這兒。

就在我剛返回茶館剛準備睡覺時,兩個侍衛打扮的人敲門,拿出一個令牌跟我說他們七公主邀請我去王宮。

“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有些遲疑,看了看天色,“等明天我再去吧,麻煩你們幫我向她解釋。”

個子略高些的侍衛說:“七公主說知道姑娘會這麼說,請姑娘放心,只管在公主殿中住下,一切起居自有人打理。”

既然康米娜盛情邀請,我也不想讓她失望,鎖好了門就跟著侍衛進了王宮。

康米娜早早在殿中等我,我剛坐下就讓人端來熱騰騰的奶茶,她興致勃勃地讓人拿出雙陸棋,讓我教她打雙陸。

我奇道:“新得的小玩意吧,你四哥送你的?”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棋盤上,玩著骰子應我:“我父王叫人送過來的。”

看來西涼王是真疼愛這個最小的女兒,關了幾天禁閉後立馬準備了禮物哄她,我幾乎可以想到那是個多麼慈愛的父親。

我教康米娜玩了會雙陸,她手氣好,領悟到其中精髓後連贏了我兩三局,喜不自勝。

晚上我就住在了她的臥室,她還找來兩套一模一樣的西涼服飾,要和我穿同樣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