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下午的時間我都和他在一起,他抱著我午睡,我饒有興致聽他說話,聽他講隨他來救我的這些人的身份。

他們原本是老鎮安侯下屬的兒子,他們的父親戰死邊關,家中只留下父母和妻兒日子孤苦不堪,李長季這些年不斷給他們家中送銀錢接濟,替老鎮安侯照拂他們。

李長季重回安西都護府完成他父親生前的志向,這些人聽說後自願投入李長季軍中。

他們知道李長季要帶走的人是我,也知道我是皇後,都抱著必死的決心隨李長季前往,只為報李長季當年的恩情。

李長季道:“臨出發前我給了他們每人三百兩銀子,萬一回不去就當給家人的補貼。”

我隨口道:“你動作倒快。”

他神色黯淡:“如果我也死了就沒人給這筆錢了,可不得早點給他們,唉,沒想到還是折了一半人進去。”

我也有點難過,因為我的自私牽扯進太多無辜的人,我小聲道:“等回去多照應他們的家人吧。”

這裡面的糾纏牽扯如同亂麻,如果不是宋錚蓄意構陷就不會死那麼多人,如果不是李長季多年照拂這些戰死士兵的家人也未必會活下去,他們都是義士,情願用生命來報答他。

說到底,還是宋家人欠的債。

我眯著眼睛看窗戶,陽光從窗縫漏進來連帶著灰塵也清晰可見,無數的灰塵在空中起舞。現在初春,這裡又靠近西境,呼吸都彌漫著塵土的氣味,雖比不上一塵不染的芙蓉殿,但這裡的氣息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

我往裡挪了挪,靠在李長季肩上,我太累了本來不想說太多話,只想靜靜待著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結果李長季以為我跟他有話要說,翻身面朝我說:“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又覺得我該和李長季說些什麼。

我把我懷孕始末都告訴他,我說我沒想懷沈業的孩子,我以為那是避子藥每次都會吃,也沒想到會那麼早被沈業發現。

本來我要再次與沈業在一起就已經讓李長季難受了,最後一次出宮給李長季送卷宗時我和他悄悄說定之後要做的事,我要做皇後要取得沈業的信任,免不得要與沈業有肌膚之親,當時李長季抱著我哭得壓抑而隱忍,那是我和他都逃不過的命運。

李長季安靜聽完這一切,他說:“都過去了。”

可是我知道,他沒有放下,我也沒放下。

一個人該有多強大的承受能力,來接受心上人因另一個男人懷孕還差點連命都搭進去的事實。

我難過地背過身,閉上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他心裡有多痛我亦有多痛,他若是因此埋怨我,我也無話可說。

腰上忽地一沉,李長季從背後擁住我把我攬到他懷裡,在我露出的脊骨上微微用力咬了一口:“以後你只能是我的。”

他輕輕摸著我的小腹,聲音在發抖:“是不是很疼?”

我第一次小産時他就陪在我身邊,看我痛得渾身是汗面色煞白,之後還時常頭暈目眩留了病根,這回不僅月份大又是雙生胎,可想而知我有多遭罪。

“嗯,很疼。”我轉身把頭抵在他胸口,不知不覺就露出小女兒情態。

沁馨說我的血怎麼都止不住,太醫給我含參片提氣才保住性命,饒是如此我還是暈了一天一夜,剛醒就被沈業扇耳光幽禁,缺醫少藥不說飯也吃不飽,那一個月我常常整夜頭痛腹痛睡不著覺,孤身坐到天亮。

前些時候我還和沁馨開玩笑說得虧沒吃太多東西,人餓瘦了身材也沒變,腰上一點贅肉都沒有。

聽到我被打後李長季很是心疼:“他怎麼捨得打你…”

我笑:“我還得慶幸他沒殺了我。”

沈業是什麼人啊,暴脾氣不是隨便說說的,就算他不像傳聞中那樣嗜殺成性,但綠帽子都戴頭上了他僅僅只給我一巴掌,我還要謝主隆恩呢。

我本來想睡午覺,最後說了半天話也沒睡著,又到了吃飯的時辰。

吃過晚飯我就回自己房間早早睡了,天剛亮我就睜開眼睛,這一夜睡得又沉又香,一點夢都沒做,好像捱到枕頭就能睡著,睡得好起來後一點睏意都沒有,人也精神。

或許是因為李長季在隔壁,他在我就格外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