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月下來我不再有病色,雖然還是消瘦,起碼不像之前那般病病歪歪。

根據康米娜的回信,李長季已在京郊暗暗住下,他帶來的人也散落在四處。

我不用再回信告訴康米娜我在宮中還是在行宮,陸越作為護衛芙蓉殿的將軍要跟在我身旁,他若離家代表我隨行去了行宮,若是和往常一樣當值就說明我留在芙蓉殿。

二月二十七,沈業下旨前往萬年行宮,我亦在隨行隊伍中。

朱義來傳沈業的口諭時我與沁馨都是一愣,我笑著道了聲謝,朱義卻在打量我一番後笑得意味深長:“皇後娘娘客氣,娘娘身受囚禁之苦容顏卻未見憔悴,可見有上天福澤庇佑。”

沁馨送朱義出去後加緊為我收拾行囊,我呆坐著腦中閃過逃離的細節,這場出逃無疑困難重重,李長季能否在行宮準確無誤找到我,我們能不能順利逃出羽林軍的佈防,而整場計劃李長季該怎麼告訴我…

萬一失敗,賠上的不止我和他兩條命。

次日我心事重重坐上馬車,我雖被禁足但還是皇後,按例要與沈業並行,他在前我在後。

一路休整吃飯停停歇歇,我始終躲著沈業,皇後車架在皇帝之後,不得已下車時我都盡量避免與他目光接觸。

到行宮後我依舊住在琉光殿,行宮也沒有多指派宮人給我,因要有人留守芙蓉殿,隨行的宮娥就只有沁馨和白芷。

她兩人白日要打掃芙蓉殿,到夜裡早困得一挨枕頭就睡。

李長季應當已到達行宮,我卻不知他何時會傳訊息給我,想到此處半夜煩躁得睡不著,又怕他突然來,於是溜出寢殿在院中等待。

若是一個時辰內他來最好,不來我就睡覺,沁馨問只說是出來看星星便可敷衍過去。

初春時節行宮的風比上京肆意,呼呼作響沒有收斂,像是鼓足了勁要把花兒吹開似的,我縮在鬥篷裡坐於廊下角落,靠著柱子一點點打瞌睡,突然有人拍了拍我肩膀,我一驚差點叫出來趕緊回頭看,李長季就坐在我身旁。

他穿著黑色夜行衣,頭發束成馬尾,眼睛亮晶晶地比星星還好看,再次看到熟悉的臉我忍不住鼻子一酸,不自覺地往他身邊靠。

李長季眼睛也濕漉漉的,他換了個能為我擋風的姿勢,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摸到我背上凸起的肩胛骨時他低聲道:“半年不見,你這麼瘦了。”他把我的手貼在他臉上:“手也這麼涼。”

在芙蓉殿幽禁的日子並不好過,哪怕我用錢和首飾換東西吃,到底不如光明正大方便。沈業下旨只許按采女的份例給我,尚食局再過幾道手剋扣之後連采女的份例都不如,我用錢換的飯菜雖能吃飽,但也說不上補養。

我吸吸鼻子表示並不在意:“能活著就行,別的都無所謂。”

李長季有些傷感,“我就是心疼你,受過的苦還要再受一次,我知道你有身孕又小産都快急瘋了,恨不得立馬闖進宮去找你。”

“那我得慶幸你沒有這麼做,芙蓉殿外日夜看守不斷,還是陸越親自帶隊。”我抬眼看向門口,沒有半點動靜,“還好今日風聲喧囂,你的輕功好才沒被人發覺。”

為免事到臨頭再出意外,我和李長季也顧不上互訴衷腸,他仔仔細細對我說他規劃的幾條路線,出逃的時間,遇到羽林軍該如何全身而退,出行宮後誰來接應。

他唯一沒說的,是萬一失敗我和他該當如何。

我道:“萬一我們逃不出去被擒,以你的武功自保沒有問題,你一定不要說什麼要走一起走的話,你得好好活著。”

“那你呢?”

“即使沈業不殺我,我也會自盡,與其再回宮中被他折磨,我寧願一死了之。”

風中傳來一聲輕笑,李長季道:“來之前我就沒想過一個人回去,阿言,我們相識多年,你還不瞭解我是什麼樣的人,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我急道:“不行!”

“上一次我沒本事護著你,只能眼睜睜讓他把你帶回上京,這次我不可能再放手。”李長季回眸看向我,“你不在我身邊,我活著也無趣。”

李長季眼神無比堅定,好像有團熊熊烈火在灼燒,他向來溫和如水,為我卻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尖刀。

他走了,飛身隱匿在夜空中。

我回到寢殿,躺在床上腦海中不停浮現著他說的話。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有他這句話,哪怕死在羽林軍的刀下我都不怕,只要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