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沈業在處置相府前特意叫我去延英殿,他還是顧念著我身上流著宋錚的血,想問問我的意思。

剛進延英殿就看到桌上的奏摺堆積成山,沈業眼睛裡帶著血絲不停打哈欠,這兩日他也怪累的,我讓豆蔻拿出燉好的蜜棗湯放在桌上,沈業喝完贊了兩句,讓我坐他旁邊,緩緩道:“宋錚被關押後所受彈劾不少,大都是檢舉他這些年在朝中勾結黨羽,利用職務便利私受官員賄賂買賣官職,數罪並罰,便是死罪。”

我道:“他陷害忠臣良將,怨死西境多少將士,只此一條,還不夠抄家?”

沈業眉頭一跳,勸道:“到底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要是不忍心,流放也不是不可以。”

“他們沒把我當家人,我又何必自作多情。”我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相府按律該抄家,你不用因為我而寬縱他們。”

我本就是要相府所有人都為我娘賠命,又怎會再心軟。

鎮安侯府的冤屈既已平反,李長季的事就該提出來說了,我向沈業提議對百官公開李長季的真實身份,他是鎮安侯府唯一的血脈,抄家前已封為世子,理應為新的鎮安侯。

眼下安西都護府沒有主帥只有副將代行主帥一職,就讓李長季接替他父親,永守西境。

沈業對此提議不置可否,他不同意的理由是李長季自十歲後再沒受過教導,也沒領兵打仗的經驗,如遇戰事恐難當大任。

我反駁道李長季在周美人挾持我時當機立斷,能毫發無損把我從叛軍中帶出來,足見他有勇有謀。

只有我知道李長季不是表面上看起來四處浪蕩的遊俠,他從小在國子監上學,熟讀兵書深諳兵法,學子之間排兵布陣的演習他從來不落人後,練武也比旁的貴公子勤奮。

若不是家中突生變故,如今的他必定成為意氣風發驍勇善戰的少年將軍。

這一切沈業又怎能不知。

沈業像是沒聽進去我的話,他伸出指尖挑起我的下巴與我對視:“你是怪當時我沒去你救你?”

不該怪嗎?

刀架到脖子上那一刻我以為自己就要命喪當場,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定不能亂,實則腿都要軟了。那般危機的時刻沈業仍不肯為我打破計劃,硬是要等到沈瑾和太後坐實謀逆罪名時才肯出來,在他心裡,我終究比不上他的江山社稷。

那時我心裡還是有一絲期待,沈業在窗邊能看清殿外的情形,看到我被挾持他會不會焦急到不顧一切沖出來保護我。

他所謂的“愛”,到底有幾分真心。

不過是轉瞬的念頭,我笑著按下沈業的手倚在他肩上,柔聲道:“我明白大橘為重,這是我們一起說好的,又怎麼會怪你。”

我清晰地感受到沈業鬆了口氣,他攬住我的肩把下巴抵在我額頭上,輕聲道:“你明白就好。”

我道:“既然你不喜歡李長季在京中,何不就讓他去安西都護府,如今西境安定萬民歸心,想來不會再有戰亂,再過兩年他也獨當一面了。”

沈業疑惑:“西境多風沙嚴寒,氣候不如上京溫潤,飲食也不夠精細,你真捨得讓他去?”

“我對他有什麼舍不捨得一說,只不過是少些愧疚罷了。”

我的回答讓沈業很滿意,次日便封李長季為鎮安侯,又因救駕有功任命他為都護,駐守西境。

李長季進宮謝恩時我恰好在延英殿,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著官員服制,鎮安侯為正二品武將,弁冠,硃衣裳,素革帶,烏皮履,犀簪導,金縷鞶囊1,端的是儀表堂堂英姿颯爽。

不過是瞥了他一眼我的心便怦怦跳個不停,藉口迴避躲進內室,撫著胸口平複心情。

許是驟然見他與往常不一樣的打扮,這樣的李長季讓我分外心動,不禁隔著內室的屏風偷偷向外看,他在和沈業說話,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我的心。

我暗罵自己不爭氣,這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

沈業賜了李長季一把寶劍,以安李家世代忠良之心,我亦送他一副赤金寶甲,做工精良華貴無比,對外只說帝後同心,看重忠臣。

於李長季的事上我已得償所願,能為他爭取的我都已經爭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