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做什麼?

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我幾乎是同時從船上坐了起來,扒著船邊向看下看,金簪早已不見了蹤跡,我帶著質問的神色回頭去看沈業,他臉上一點愧色也無,安然坐於船艙,手臂搭在膝蓋上,輕蔑地望著湖面。

我用力全力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轉身跳入湖中。

冰冷刺骨的湖水漫過我的頭頂,我試探著睜開眼,湖中只有餘頭頂一絲微弱的光亮,我不識水性,只能憋著氣往湖底游去。沒有荷花的地方水足足有一丈深,我快要撐不住時,終於在水底看到模糊的影子,可短短的幾寸卻長得好像幾千裡遠,我怎麼都抓不住。

湖水從我的口鼻中湧了進來,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嗆得我不停地咳嗽,張嘴時又重新喝了一大口水進去,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緩緩變黑,我好像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朝我遊了過來,他想抓我的手,幾乎是近在咫尺就能得救,我卻不想被他抓住…

耳邊是誰在說話?

又是誰在哭?

我好像被一團棉花包裹著,溫暖又柔軟。

我用力睜開眼睛,眼裡是一片青色,我眨眨眼,原來是紗帳。我轉頭看身側,豆蔻在我床下坐著,不是傍晚了嗎,天怎麼更亮了。

我嗓子好痛,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好用手指敲了敲床邊,豆蔻立刻醒了,看到我睜著眼睛不敢置信,變得萬分激動:“娘娘醒了,沁馨,娘娘醒了…”

少女尖細的聲音震得我頭好疼,只好把腦袋往裡縮了縮,身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停在我床邊道:“阿言,你醒了。”

我本來還昏昏沉沉的,聽到這個聲音立馬警醒起來,沈業坐在床邊著急地望著我,我忽然想起我為什麼會這樣,是他,都怪他。

我蹭地坐起來,雙手揪住沈業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喊道:“簪子呢,我的簪子呢?”

沈業像是被我嚇到了,他想把我的手掰開,可我的力氣突然大得驚人,我也根本不顧他身為皇帝的體面,只不斷重複著“我的簪子呢”。

沈業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冷冷道:“簪子太小,撈不上來。”

什麼撈不上來,我一個字都不信。

有水的地方就有會水性的人,湖邊那麼多羽林軍,還有打理湖面的內監,怎麼可能連一個簪子都撈不上來。

我道:“好,我自己去撈。”

我松開沈業的衣領,光著腳向外走去,剛走了兩步就被攔腰抱起,沈業把我重重扔在了床上,摔得我渾身都痛了。我又爬起來向外走,這下他沒有再攔我,我一路光著腳跑出寢殿,宮門口的宮娥侍衛都在攔我,徐津帶著刀站在我面前,對我說:“貴妃娘娘,您這樣出去不合適。”

我哪管得了合不合適,推開徐津就往外闖,豆蔻和沁馨都想把我勸回去,突然傳來沈業的聲音:“別攔她,讓她去。”

徐津猶豫著讓開,沁馨也不敢再攔我。

琉光殿離映月湖並不遠,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我就能跑到。

站在相同的地方,仍舊是同一條船。

我知道宮裡不會有人幫我,就算他們想幫,也會怕沈業責罰。

我抓著船上的繩子,深吸一口氣後下了水,直到把金簪牢牢抓在手中,才拉著繩子上岸。

翻上船的瞬間,我才感覺到寒冷,清晨的湖水比傍晚更刺骨,我打著哆嗦躺在船艙上又哭又笑,沈業不願意幫我,我幫自己就是。

我拖著濕透的衣服上了岸,沈業就站在岸上等我,他臉比剛才更加青黑,彷彿在極力地壓制怒火,他眼中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轉瞬變成了讓人不寒而慄的神色。

他朝我走近幾步,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金簪上,對徐津說:“護送貴妃回宮。”

沈業頭也不回地走了,徐津站在我面前道:“末將送貴妃娘娘回宮吧。”

他讓人去琉光殿拿了鞋子和披風來給我穿上,我跟著徐津一步步往回走,內心卻無比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