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業坐在桌邊一聲不吭,內監們用銀針試毒後擺好飯菜,本是尋常做慣了的活,卻因沈業的面無表情而變得戰戰兢兢屏氣凝神,手抖著放好碗碟後逃了出去,只餘朱義一人在旁伺候。

我倒無所謂,他脾氣差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只安心吃自己的飯,順便感嘆兩聲伺候沈業的禦廚果然和嬪妃宮裡的不一樣,飯菜擺盤精美不說,味道更是可口,還很下飯。

沈業道:“你想要我的禦廚?”

“啊?”我茫然看著他,“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誇誇你的廚子。”

沈業夾了一筷子糖醋魚放進我碗裡:“嘗嘗這個怎麼樣。”

我很少吃魚,小時候去河邊抓魚吃,河裡的魚個頭都不大,吃起來容易卡嗓子,那滋味簡直要命,後來我就不怎麼吃魚,偶爾釣魚只為喝魚湯,不用費心挑刺還不會卡住難受半天。

我夾著魚肉左看右看,怎麼也不像有刺的樣子,放進嘴裡慢慢抿著,魚肉酸甜開胃,居然一個刺都沒有。

我眼前一亮,問道:“他們怎麼做到的,可以把魚刺剔出來麼?”

沈業臉上繃著笑,雲淡風輕道:“禦廚的手藝不止這些,想要什麼菜都能做得出來,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我沒說假話討他高興,我知自己怕吃魚卡刺,不管是在王府還是芙蓉殿,都會事先囑咐廚房別做魚,沒想到宮裡的禦廚這麼厲害,連魚刺都能剔得幹幹淨淨。

沈業唇角笑意分明,眼中有微光流轉,他輕輕笑了一聲,開口道:“朱義,今日的菜是一個廚子做的嗎?”

朱義說道:“回陛下,伺候陛下的廚子根據不同菜系劃分共有十人,今日的菜大都出自尚食局劉娘子之手。”

沈業對著我道:“傳朕旨意,從今日起劉娘子去貴妃殿裡伺候,就跟伺候朕一樣。”

朱義微怔,去殿外傳旨。

我實在是受寵若驚,忙道:“我真不是要你的廚子,讓旁人知道還以為我恃寵生嬌,連皇帝的禦廚都要了去。”

“不就是個廚子,給你你就收下,小心謹慎可不是你的作風。”沈業說著話還不忘給我夾菜,等我回過神來瓷碟裡的菜已經堆得跟小山一樣高,沈業道:“你把它們都吃了。”

我一臉震驚地看他,他卻用喝茶來掩飾自己的笑容,那分明是惡作劇得逞後的奸笑。

兩刻鐘後,我摸著吃撐的肚子倒在延英殿的軟榻上,沈業坐在軟榻邊端著一杯消食的神麴茶,說什麼“多大的人還不清楚自己的飯量饞得跟貓一樣”的話,我氣不打一處來,怒吼道:“要不是你給我夾那麼多菜我能撐嗎?”

沈業高深莫測地搖搖頭:“怪不著我,我給你夾菜那會你已經吃光一碗飯又添半碗了。”

說來說去,還是怪劉娘子的菜做得太好吃。我一向愛美味,但很少胡吃海塞,每頓飯七八分飽便不再下筷子,像今日這種吃撐胃的情況十九年都不見得有一次,沈業惹了我又送廚子哄我高興,加上飯食的誘惑,一不留神就吃過了頭。

我就著沈業的手喝完神麴茶,繼續躺著消食,沈業要歇午覺,索性和我一起歪在軟榻上。

午後易睏倦,我吃得又多昏昏欲睡,轉念想起端陽節,懶懶道:“今年城外賽龍舟,你要去看嗎?”

沈業此時也被睏意席捲,口齒不清回應我:“不去。”

“你要是不想看民間的龍舟賽,宮裡辦一次也行。”

“宮裡的也不看。”

“…………”

沈業虛虛環住我的腰,使手臂盡量不壓迫我的胃,對我道:“你想看?”

我道:“前幾年都能在宮外看龍舟,我也想湊湊熱鬧。”

沈業沉吟道:“你要是覺得宮中無趣,不如端陽節去避暑行宮,那邊一直有人打掃,我們過去住十日也行。行宮有馬球場,捶丸蹴鞠投壺,你想玩什麼都能撒開了玩,也沒人管你,怎麼樣?”

雖然不能看賽龍舟,但總好過悶在宮裡,我欣然答應,期待著端陽節早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