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娘親,難過地垂下頭。

但我不想讓李長季知道我一直為此傷心,又怕他為讓我傷心而自責,於是佯裝開心不在意地樣子笑了笑:“娘親要是看到我過得這麼好,她一定會為我高興!”

李長季道:“過得這麼好…你真心這麼覺得?”

我反問道:“為什麼不覺得好,我能賺錢養自己,還離開了不愛我的男人,看了以前沒看過的風景,最重要的是你這個好朋友還陪在我身邊,比我在王府的日子開心多了。”

李長季聽到最後,微微皺起的眉頭變得平坦,眼底的笑意更深。

“能和朋友長久相伴,確實是世間最值得讓人慶幸的事。”他說,“人生在世,最珍貴的便是朝朝暮暮。”

開始我還嫌李長季小題大做,直到十幾日過去我頭不暈了腿也不抖了,之前還隱隱作痛的小腹也暖暖地舒服,才驚覺李長季的話還是得聽。

李長季左右看看我的臉,淡淡道:“臉圓了,胖了,好像個子也長高了,這才像是一個人能扛起茶館的樣子,我可以放心走了。”

李長季留在西涼的時間太久,他必得回上京一趟,我則繼續經營茶館,做我的小生意。

生意不鹹不淡,每天能賺百十文錢,可就是這樣薄利的生意,還引來了人的嫉妒。

早上我剛到茶館擦完桌子生起爐子,賣了幾杯茶就有人來找茬,那人掀了桌子故意引來周圍人圍觀,怒氣沖沖指著我說我的茶不幹淨。

“大家夥來看看,這茶裡是什麼東西?”他從茶杯裡挑出幾根羊毛來,轉著圈給人看,面目囂張道,“這麼不幹不淨的茶還敢給人賣,一壺茶收十文錢,不是黑店是什麼!”

我賣的茶一向幹淨,前一晚挑了又挑沒一丁點雜質,如何能受得了他的汙衊吃下這個暗虧。

於是我拿過其他幾位客人的茶杯也給周圍的人看了,大聲道:“各位鄰居看看,都是一樣茶葉,為什麼就他的有羊毛別人的沒有,大家猜是為什麼?”

人們都低頭說著悄悄話議論紛紛,那人仍不死心叫嚷:“還能為什麼,是你杯子不幹淨吧!”

我趁他煽動圍觀人情緒時猛然用力扯下他的包袱,包袱裡一塊羊毛輕飄飄落在地上,眾人嘩然。

我清清嗓子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澄清道:“大家可否看見了,我這店裡沒有一塊羊毛,反而是他自己包袱裡有,至於他包袱裡的羊毛為什麼會落在我的杯子裡…”

我拉長聲音勾起了眾人好奇:“那我就不知道了,大家夥有人知道嗎?”

一個清脆的女聲在我身後響起:“就是他自己放的,想攪黃你家店的生意!”

眾人鬨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我心中微微得意。

那人見栽贓不成惱羞成怒,拎起拳頭就朝我砸過來,我來不及躲閃眼看要被他打到,忽然身旁憑空伸出一隻有力的手握住那人的手腕,反擰住他的胳膊伸至背後,疼的那人哭爹喊娘連連求饒。

最後他保證再也不來找我麻煩,救我的人才放他走。

這場鬧劇就這麼草草結束了。

對於他倆的相助我很是感激,於是邀請他們坐下喝杯茶。

女子爽快的同意了。

我從櫃子最底下取出珍藏的雨前龍井,這是我留給自己喝的不捨得賣,價貴也不會有人來買,可他們既然是我的恩人,這點子茶葉算得了什麼。

女子輕嗅著茶香,看起來很滿意,端起來嘗了嘗道:“這茶真香,比咱們的好多了,哥哥你嘗嘗。”

她身邊的男子原來是她哥哥,我還以為是她夫君呢。他抿了一口也笑了:“是很好,老闆,你這小茶館裡怎麼有這麼好的茶?”

我得意道:“我是中原人,這茶是我從中原帶過來的,在這兒可買不著。”

我沒騙他,這兒確實買不著。

各地貢品,每年要挑最好的進獻給宮裡,其餘的才會在市場上賣,而王府也會得到不少貢品。李長季好酒好茶,我就經常偷摸帶一些好茶葉出去送給他,他一個人喝不完,又把這些分了些給我。

所以我手裡的這些茶葉,算是皇家貢品,一般茶販子是沒有也不敢販賣的。

西涼的茶葉全靠中原茶販子,他們當然沒有喝過。

“你果然不是我們西涼人,看著就是中原人的打扮,誒,你叫什麼名字?”女子問道。

我說:“我叫宋卿言,你叫我五娘就行。”

女子微微不解:“五娘?”

我說:“我們中原人家的孩子,在家都稱呼排行,我在家排行第五,家裡就叫我五娘,如果是男孩,就叫五郎。”

女子思索一陣笑道:“我明白了,那我在家排行第七,要是按你們中原人的叫法…就叫七娘了?”

我哈哈大笑:“你可真聰明。”

她也仰頭笑了起來,似乎是聽到了什麼特別好笑的事,還高興地輕拍了下桌子,她笑起來很好看,眼眸深邃鼻樑高挺,膚色比我白了不少,一雙琥珀色的眼珠如同寶石似的漂亮,像沙漠裡的小紅狐一般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