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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憑什麼？”她什麼也沒做。

“周至霆也去，你為什麼不說？”他質問，那種語氣活像她犯下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

看到黎芷伶略微擔心的眼，她微笑寬慰，離開帳篷走離露營地。

越清山上視野開闊，舉目遠望，整個首都全貌一覽無餘，白日裡的雲城如一座尚未蘇醒的純真小獸，沒有晚上的恣意糜爛。

山風清冷，裹挾走所有躁動，她的心也一下子安靜，蹲下來撿起樹枝撥弄地上奮力爬行的小螞蟻，“我不回去，這是我正常的社交，也不只有我和周至霆兩個人來。韓...哥哥，能不能給我一些喘息的機會？”

“喘息？意思是，我對你不夠尊重？”

他明知故問，或在他心目中，她根本無須被尊重。

“韓章，我知道你的顧慮，我也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一個掛件。”地上小螞蟻搬著一小塊食物爬呀爬，遇上一個小石頭，怎麼也繞不過去，漸漸自亂陣腳。她用樹枝撥開那塊石頭，小螞蟻得以順利行進。

她眼裡的小石頭，對更弱的小螞蟻而言，無疑龐然大物。

家族利益間，她何嘗不是被宰割的那個？

突然不知道說什麼話反駁，她靜靜等待對面做抉擇，良久沒有回複，久到令她懷疑韓章有沒有在聽，長嘆一聲，“如果要來接，至少讓我待到明天，我才剛——”

“按時回來。”對面甩完一句話結束通話。

她收好手機，用樹枝清除小螞蟻前行路上的障礙，“小螞蟻啊，慢慢爬，不著急，總會到家。”

看到小螞蟻爬遠，她幹脆坐在枯黃的草坪上，望向遠處發呆。

“不冷嗎？”

話音一落，肩上多了件衣服，她昂起頭，看到周至霆朝她笑。

“還好，謝謝。”她回轉目光，眺望遠方。

周至霆在她身旁找了個地方坐下，“螞蟻都送走了？”

“嗯？”她側眸對上他暖融融的目光，霎時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嗯，它們會到家的。”

兩人默默無言，風穿過林間，金黃樹葉簌簌下落，秋冬荒蕪之景初見端倪。

“過不了多久，該下雪了，不知道江縣今年會不會下雪。”她喃喃，“之前外婆打電話來，說江縣已有好幾年沒下過雪了。”

江縣位於祖國南方，她小時候很少見過下大雪，長大後來雲城看過好幾場雪，覺得不過爾爾。

“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堆雪人，你總喜歡拿掃把和雞毛撣子塞到雪人手裡。”周至霆注視她的側臉，直鼻鼻背挺直，鼻尖表現點稍靠下，看起來更加立體，整體自然而不失英氣。側臉和正臉的甜美不同，反倒顯得清冷幹練。

“記得，外公外婆鏟雪給我們堆雪人，每次堆完雪人，第二天掃把和雞毛撣子必定會丟。”她撿起一塊石子，輕輕摩挲，“明明每次都是這種結果，你們那時也不攔著我。”

周至霆也撿起一塊石頭，輕輕拋向遠方，“你那時很快樂。”

她偏頭，男人眉骨有型，鼻子高挺線條流暢，下巴長度恰到好處，下頜線有稜角且骨感強，褪去少時嬰兒肥。今天他穿一件黑色大衣，休閑而儒雅。

時光繾綣，她竟然希望這一刻能永恆停留。

察覺他視線投來那刻，她適時避開，“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也上過山，跟我外公一起去採草藥。”

周至霆沉浸回憶，柔和目光中更含憧憬，“郭爺爺那時把我們放進小籮筐，一根扁擔背起來。上山了你喜歡到處亂跑，你跑得快，我追不上。”

她笑著笑著，垂下頭，眼角發燙，一滴淚砸中手中石頭，慌忙摩挲石頭光滑表面的水跡，隨後將其放回到地上，站起來拍拍衣服上沾的雜草和灰塵，“起風了，回去吧！”

轉身先走幾步，身後傳來他的詢問：“淺淺，你快樂嗎？”

“當然。”她昂起頭，咬牙忍下淚意，“日子越來越好，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周至霆目送她離去，彎腰拾起那塊石頭，凝視上方那片印記。

為什麼說謊，淺淺？

他掌心滾燙，一直燙到心尖。熱度，不知來於她的體溫，還是上方那片潮濕的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