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看什麼呢?”

他回神,複看手邊站著的這黑發男人。那男人,名字故是他難記住的,比他矮上不少,在海風中懇切,虔誠地望他。他搖頭,稍松藍旗,望天,開口——不曾說他姓名。

他只知道,人稱他為,‘聽神者’。

男人在聆聽——但他聽的是,什麼?

神?

藍旗松開了,他以那透徹,清潔,純淨的藍眼望向天空:那是夏日的清晨,他步行而出,有那男人跟隨,二人並下山坡,一路向海,他的旗捲起,如木杆般;他沒有阻止那男人。他沒有阻止那男人做過任何事——無論是憤怒,悲傷,狂熱,在他耳邊言語,或使他長坐某處,請他出擊,他都沒有拒絕過——

他,

沒有去拒絕,或去做某事的慾望。

在這個遍佈慾望的世上。)

但,男人跟隨他,在他身後,為他撥開衣袍上的小枝條,撚起碎發的行為,卻稍,與其餘萬事不同地,令他感熟悉,甚懷念。因在他那如天透徹而不變的記憶深處,如他深沉而剔透的眼中所示,留存這麼一種印象——他,跟隨某人,走在那金黃的田野上,直到邊境,地面遙遠,人國渺小,洋麵出現,令他出神,而,就在這湛藍的邊界上,忽有風吹拂,那金色,就會在他眼前。

“唯乍。”)

聲音輕輕喚他。他回神,會浮現某種專注而誠懇的思索,甚如孩童般,認定:那是喀朗。曾經,他也這般,帶著他,行在荒野中。

喀朗——

恍然抬頭時,眼中已是那片海,他便記起來:喀朗已不在了。

他動了動手指,藍旗躺臥。

被他所殺……

“我的大神?”

‘聽神者’說。他松開藍旗,將它插入沙中,而,方在那一刻,獸群才微抬頭,鳥才稍垂首,而後垂頭,而後飛過,見他,松開了手,走向前。

走向海。

風開長發,

萬頃藍海。

無論何時,他的步履都是如此沉靜而壯闊,仿所至之處,

便是那天國戰場,故此,方稱神王。

唯乍——你是從何而生,何以,用你那純淨的眼,

照亮的是死的雷霆?

“你來了真好。”他對他說:“說實話,你來了,我才覺得沒那麼寂寞。”

他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純淨,透亮的藍眼,飽含感情地道:“我覺得我和你,就像那一母同胞的人類兄弟般……”

他的眼叫他很喜歡:就像嬰兒的藍眼睛。像那未經踏足的藍山。)

“……‘環’。”他抬頭,張開雙臂,看天。那男人不解,但他一如往常,平靜而誠懇,道:“我看見了天空中的‘環’。”

——天在召喚。他閉上眼,緩緩倒落。長身入海,藻發展開,跪落水中,面朝北海,最後一刻,聽見的是水碎,那男人的驚呼:唯乍!

身如水碎,如其本由水成——甚,尚不養於胎宮,沐浴汙穢,

而,化地成形,浴血為洗,

那藍眼,澄澈如神,

澄澈如,

未孩之嬰。

唯乍——天上神王,你是那星之火,未知之子,

還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