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情景下還有時間打趣,恐也只有她二人了——這也沒辦法,實在古怪!怎想到這小子還有精忠報國,誓死不屈血戰疆場的一天……怎想到這小子竟是從‘海淵’對面來的……不對……她們都是從‘海淵’對面來的……

廣陸。

“你在那邊遭了不少事罷?”她問,聲音在狂風中暗沉。他便又是笑,只搖頭,望下。

瀚海起高浪,紅白戰四天,中央的戰場俱是屬於安伯萊麗雅和拉斯提庫斯兩人,□□狂爆展千丈弧形之景數不勝數,正此時,從二人身下起,寒水落面。

他唇邊的金血滴落,搖頭。

“如今不提也罷,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他只道,複抬手,向天中。塔提亞也不強求,因,確實,當下糾結過往,只錯過那應度之事,如她們過去般,故隨其而望,見中天飛速穿梭的天將彼此交談,而令她不禁又面色尷尬,發現那交流的兵士中,好些是曾經甚有血仇的型別——不必說自如苔德蒙斯,苔德蒙靈兄妹,達米安費雪兄弟之流,甚是奇瑞亞與潘因年等等……

奇瑞亞這女人,以前果然是個男的……

塔提亞望著,心中忽空,滿面是雨淚,卻笑了,發自真心,而後搖頭。

“——我們控制不了廣陸民眾,但可試勸水原本民族放下恐懼和與此有關的種種慾念——放棄龍心,而後,”他望她,笑容中似有些欣慰,道:“集我們全族,迄今六萬年的所有魂靈之力,興許可抵消廣陸民眾的心念,一擊破滅唯乍。”

“……搞半天你妹妹是代打?”

他忽無言了,片刻之後慘笑出聲,不住搖頭。

“怎稱不是……故我無論如何都要來。”

他複向下望,見那黑海中展旗出擊,飄渺莊嚴,煊赫似無敵的身影,痛心道:

“當在廣陸,我本應和她相依為命,可惜我二人出生便失散,六萬年後才重逢,殊途同歸,皆作神王,卻,聽天由命,身死魂散,而她更至今不得解脫,我心中有愧。”

他轉頭看她,鄭重道:“塔提亞,我靈力有損,諸死靈,到底是沒有能力駕馭生魂的,到時候,還需要你刺出最後一擊,使我妹妹從這天下惡念中解脫。”

他嘆息:“感激不盡,拜託你了。”

她只管撓頭,渾身不自在,到了最後,還是咂舌,道:“好。”

身後便有人笑——這聲音她倒是熟悉,只是此番比往日還低沉些,引她一陣激靈——他本來的名字,她還是不記得,只脫口而出,驟然會身,道:

“楛珠!”

——塔塔。

便在風中,棕發飄揚,這深膚的人形,不辨是女是男,只以魂靈的形式對她笑著,飄渺朦朧。塔提亞上前,下意識伸手,卻摸了個空,得靈在她手中消散。

還好在下雨,看不出她的眼淚掉得有多厲害。

“好啊,你個楛珠——明明就在這,三十年來,也沒找過我一次……”

她含著,哽咽道,那魂靈望她,無奈笑笑。

——我一直在看著你。

“那挺好……欸?一直?”

她一愣,手指僵硬:那豈不是她夜間偷偷流淚,喝了酒在地上打滾,說,‘老妹,我對不起你’,也全部看見了……

——都看見了。

那魂靈笑,盡管在這死氣中,也極燦爛,伸手,放在她手上。兩人雙手交疊,生魂,死者,皆在一處,冰冷而溫暖。塔提亞面色糾結,臉竟紅了。

“哈哈,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害羞了罷,塔提亞?”

她剛要發怒,要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埋汰她,卻看一個提著袍子的身影,從懸崖下走上來,渾身淋水。

“我們還得處理下眼前的問題——到時候,所有人跟你萬眾一心,你更要害羞咯。”

那銀發男人對她抬眼鏡,仍是那狐貍般的笑容,絲毫不見前些夜裡躊躇絕望的傷感,她不由隔雨而過,大聲呵斥:“你還敢說我,維裡昂,誰在前些夜裡哭得比我還慘!”

“我當天晚上就恢複記憶了嘛,現在已經很冷靜了。”維格斯坦第姿態平淡,引昆莉亞的魂在旁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