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夢野(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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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閉目等待號角吹響,她撫摸馬首,面容沉靜,宛將自己的生命和意志與它共享,而後,在那聲音真正響起時,牽起它的疆繩,牽它發往戰場。
我定然會在原野上,放你自由——
她對自己默唸,進入光中,見城市中展開的血旗,心中,複浮現那紅發的色彩;她聽見震天的歡呼與戰吼,則想到那樣多孜孜不倦的教誨和身體力行的示範——她騎馬沿林道而下,心情沉重而輕松,見原野和這世界的一切緩而展現眼前,感血風灼人,面色唯疲倦而悲憫 。
如此多的努力後,仍顯示此事——我們執著所求是無用的——便在現在,這血已枯萎,龍心沉浸,我已無力化作那護法之姿時,目視其坍塌的結果——她心中並無憤怒和苦澀。
藍天在頭頂相望,出發那日是暖陽送行,而隨軍西行,日只更烈,莫能扭轉其勢態,行軍者都清楚這毋庸置疑的勝利訊號,奇怪旁觀者怎還猶豫?已無須說,蓋特伊雷什文怎樣分裂為兩派,勞茲玟內部的動亂是怎樣被鎮壓,納希塔尼舍的那對兄妹怎樣再度反目——苔德蒙斯終於還是死在妹妹手下了,訊息大約在她們臨近沃特林前川時傳至,先前必然已到了達彌斯提弗。
軍營中一片振奮。她牽著馬,緩至於玟河的支流邊,耐心等它飲水;馬棕紅的尾在風中搖晃,她望河面金光沉浮,聽那歡呼,終也跪身,取下手甲,捧水而飲。
水聲能掩埋這紛擾和瞬間的狂熱;此或許便是蘭德克黛因以水為名的緣由,她埋首水中,便得清淨——只奇怪,為何諸人,不能這般行事。
她用水浸沒面容,黑暗中,便浮現那畫面:
她看見,厄德裡俄斯靜坐在宮廷中,久望海中山崖上的花園,從日出到日落,群鳥飛舞,海潮嬗變其藍,她始終不動。
她認得,那過去是維斯塔利亞幽閉時的住所,但她好奇,為何厄德裡俄斯久望那花園,對著海角之上。
據斥候報告,喀朗閔尼斯的軍隊甚至對這次舊王室的主動出擊——沒有很認真,這也好理解,因再怎麼說,生活的紋理在這個時候仍同往常般——這是支大體由女人組成的軍隊,而沃特林不是沒有女人。她們沒有顯示力量上超凡的轉變,個性依然是普通平凡,龍心略無動靜——拉斯提庫斯可能死了,不錯,但這個遙遠人物,這些年消失起落,使民眾失了耐心,而且,‘君王殿’現在的主事大公,達米安費雪,沒有組織任何大規模抵抗的傾向,而喀朗閔尼斯的民眾三年來已相當信任他踏實的個性了。
民眾想象不到達米安費雪已為自己的死亡準備多久。這怪不了誰。)
是——
風聲呼嘯,掩了她的心聲,只朦朧地勾勒其中的言語:
怪不了誰——
為什麼人們不能相信呢?
她不知道。)
她抬頭望向天空,平靜,疲倦,等待著何事。
為何人們無法醒悟呢?
不從心中改變是無用的。)
南部大平原的天澄澈如洗來自那些親近魂靈途經藍山時的想象),綠野燃光,熾熱宛人之深情。
她的眼氤氳著遺憾和眷戀,但無怨恨——靈,在飄散。
隊伍忽停了,她在隊伍側邊——那時形式是奇妙的,因她其實原本在更靠內部一側,而只在那最後的變動,人群據自己判斷變動陣列時將她這個既不驚慌也不狂熱,只有些好奇的老士兵——早已退出核心陣營的老將軍,往佇列的外圍驅散了——她因此夾雜在士兵中,只能看見她們的發,她們的頭顱,她們抬起的手指——驚呼和高叫響起的前一刻,她聽到腦內,傳來一陣聲音:
孩子。
她的眼睜大,認出這聲音的來源,面色不由陷入悲愴。
母親。她回應。
那聲音因此呼喚她,勸說她——給予這最後的疼愛:
我善良的孩子,你已堅守本心,戰鬥至今。
我感謝你——現在,放下你的責任,
離開這將成的地獄罷。
女人道:我將不會染上你的血。
河川和開闊的飛翼就在她身邊——逃出生天,遠走高飛的機會就在眼前,她欲說什麼,卻被那席捲的狂風,遮了聲音。
是了——
她恍然大悟——在那,迸發的血光,狂舞的血風,和從東而來,
嗜血,以羽翼遮蔽大地,該換規則,吞沒一切的,
藍天之王的影覆蓋在地上時,方才醒悟:
這原本凝固熾熱的原野上,哪兒有風呢!
那是龍的降臨。老天啊!——安伯萊麗雅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