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紛紜,神罰無言II(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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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不對勁,奇瑞亞,上面沒——”
塔提亞踹開一個衛兵。那衛兵甚至沒有精神和她戰鬥,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只是撲上來而被顛簸又去別處,而奇瑞亞,這時抬手,示意她噤聲。她將紅刀背在身後,似恭敬虔誠,道:
“神罰至矣。”
無聲無息。這一刻是全然靜謐的——塔提亞抬頭,見一簇藍影,綴著下方將熄尚明的火光,如藍電般從頂部的十五層一躍而下——不,她驚愕地看見了,那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有一個人在那道藍影的下方,安伯萊麗雅和這個人一併從十五層墜落,而接下來的須臾片刻間豈能相信是人之所為?火凝固而不甘熄滅,人停止而忘卻奔逃,都看著那旋風般成網的電光從天上墜落,強力而呼嘯地直如那窗外的藍星,那馬的星目都在墜落。安伯萊麗雅揮百刀而使墜落扣擊在四壁,那隨之降落的身體潑肉灑血,人有指認,火將那骨肉接納,而就在兩人已至上方十米,於那‘星’之標記時,安伯萊麗雅轉體橫斬,使刀身雷霆一閃而身首兩分,那頭顱,長著黑發,一張中年而臃腫的臉高揚而落在地面聲響沉悶,隨行是一聲落地的巨響而正下方的木臺轟然碎裂,刀刺其中。劍身已斷,鋼印四濺,四處是火燒,是黑夜,是熄滅和重重幻影,在此之中,那崩落的宣判大臺,正在星印下方,最顯正義和莊嚴之處,那身影單膝而跪,俄而起身,揮那斷刀灑血身旁。塔提亞僵硬,同所有人一般凝固看著,見這人形的影在擴大,昂揚,而奇瑞亞向她行禮致意,柯雲森的頭顱,不瞑目,在她腿邊,而打破這一切的不是任何襲擊者的歡呼,而是一聲尖銳老者的叫喊,塔提亞回頭,見一個老人抬身,指向安伯萊麗雅,嘶聲刀道:
“提米裡斯,跟著她!”這叫泰斯提克的老貴族說:“——她會是蘭德克黛因的王!”
而,她——這個言語中的王站在那兒,背後是那藍星。她抬起頭,但即使她的面容是清晰對著眾人的而挺立在高臺上,塔提亞沒有看見關於她的任何事。像是她只是一團火的影子。她無法被看清。
“預言!”
他哭道。他在嚎叫,使溫霓吃驚。她不得不奔上前阻止他的繼續掙紮,但雨水,似響應的是他的心,不斷落下,使聲音和淚水都不分明。“有人來了,敘鉑閣下!”她焦心而督促道,示意遠處的衛兵警戒,但同時也不由驚訝,因感迫近的腳步聲數量龐大,幾乎就像知道她們必然會在這個位置。她轉頭看去,見那座先前燃燒的塔樓已成為雨中飄散白煙的扭曲的影,而眼前,海上,月環搖晃,藍星無影,勘探似結束了,敘鉑.阿奈爾雷什文跪在沙灘上,緊握他手中的紙,嚎啕大哭,她無奈看著,終於,看他直起身,顫顫巍巍地指向那藍星,又哭又笑,道:
“我知道人會來,看,溫霓,那藍星在亮,即使是現在——一切,”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發出破碎而贊嘆的笑聲:“一切都符合那規律而一切都是隨機的,人為的!”他抬頭看向她,激動而驚恐道:
“——那預言在實現它自己!所以藍星會亮——我甚至不用去看!”
“你在說什麼,敘鉑閣下?”她迷茫了。他發出呻吟,捂住自己的頭,然後起身,掙紮地向遠處走去,但最後他又回頭,看向溫霓。溫霓相反在看海灘背後,她看見從城市沿海街道和寂寥的丁香海牆處升騰起的馬蹄煙霧。她說:“我們應該先避難,任務可能失敗了。”但她回頭時看見他微笑,淚水,又或者是血,沾滿他的臉頰,但什麼血是無色的呢?
他對她搖頭。
“任務成功了。”他指向前方,溫霓順那方向看去,可見一簇藍發在空中飛揚。
“她受傷了?”她在雨中望著,抬高聲音,因看那身影癱倒在馬背上,被一個騎手護著:“傷得很重!”
“沒關系。”他回答。溫霓,和顯然其餘所有人都覺得恰好相反,因在這隊來赴約的人馬之後的三個方向正彙聚騎兵,她們寡不敵眾,但敘鉑仍在搖頭,此後他高揚頭顱,張開雙唇,迎著風中的雨滴,使龍腔嗡鳴——而如此,溫霓便記起使他,敘鉑.阿奈爾雷什文為之成名的一戰,他們說在海境牆前他一個人操縱了一整支軍隊使天空為龍群的陣列河海,而決戰之際,有一隻半面腐朽的巨大地行龍從白霧中湧出,震尾一刻,使敵將如冰破碎,其龍身巨大,正像‘燃湖’之戰時的白龍心之主——
“他們人數太多了,溫霓閣下,我們——”一個士兵吼道,但很快沒了聲音,因眾軍隊的身影無論其數量,很快都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的,從暴雨紛紜的海面上升起的影下。龍鳴響應龍腔,溫霓失聲,嘶啞道,喊著那個失去靈魂的兄弟的名字:
“吠陀先!”
怎麼回事?本該只能被孛林公爵驅使的那唯一一隻而迄今已有數年不曾現身的巨龍怎會在這?但眼前的景象是千真萬確的,龍影從海中升起,在海岸盤旋,月食令天空黯淡的幽影下這影子令現實動搖而震動城市,風雨若居民的尖叫,但人的心,聚集在這顆龍的心下,勃發不熄,各方交彙群馬仍昂首對那如山的龍身,而在她的視線中那顆藍星似真維之動,使她心中回響著那問題——是藍星,引導了人,還是人,使藍星閃耀?是預言在作用——還是人在創造預言?沒有時間了,她深切明白,萬事都在弦上,她踩著弓在運動,追逐。一個士兵反應過來,指向海岸的船體和輪軸裝置,揮手向馱著安伯萊麗雅的馬隊,叫道:“這邊!”
敘鉑.阿奈爾雷什文張開雙手,在他身後,吠陀先盤旋。溫霓沒有動,看見無色的血不斷從他眼中流淌,他沒有睜開眼,她也沒有閉上眼。不是孛林公爵。是他在操控這只龍。但為什麼?
敘鉑的嘴唇翕動。溫霓上前一步,掠過他身邊,他說:
“……拿走這張紙,交給安多米揚。只能交給她!”
他睜開眼。溫霓,從未見過這雙眼,卻認出了它,驚愕不已。她握住那封在木桶中的紙,聽他道:“他們是為了我來的。”
她沒有反駁他為愚痴,因他此時睜眼,她看見他眼中的金光,像那宮殿中的金血朝她灑落。那名字在她唇邊,呼之欲出,但敘鉑推開她。溫霓踉蹌,轉身就走。
“……米涅斯蒙!”她念這個名字,在沙灘上狂奔。她想到的不是背後那個男人的影子,而是這雙金色的眼。
“你好可憐啊,孩子。”男人對他說道。但他看不清這男人的臉。他從未看清過,或許因此,他必須忘記他,因為他對他說的話是過去他未能理解的。無法理解的事物無處存放,哪怕在這天宮中。他轉頭,看見它的雲霄和冰宮,它的夕陽和永恆,他抬頭看那男人的金眼,血在他足下浸沒為河。
“我想知道為何生命只有這般結局——我想知道這規則和生發的意義。我想聽見答案,”男人說,緊握著那隻貫穿他的槍,在那宮殿的祭壇上掙紮,而,就在這時,他,米涅斯蒙——或者說,敘鉑,這一年,一環下的生命,第一次看見了,那男人的面上的雲霧在消散,這座曾遺留給他天宮的主人展現在他面前,當他痛苦而徒勞地撬動那樹一般的槍,這個在最初他留給他這問題,這遺産,和這願望時:
“我想知道它的意義。如果,孩子,如果你也想知道,如果你替我探索,而你最終發現,它不過是一場規則的意外,就將我的屍體,種成一棵樹。它會首先讓生殖停滯,然後讓機關永恆,最後,它會剝奪這意識,這靈魂。我會讓它結束。”
米涅斯蒙,看見這男人對他伸出手,雲霧消散了;敘鉑站在暴雨中,抬起頭,面露那悽涼而破滅的笑容——因他終於看見了最初的最終,看見他的傳承的事物不過是起始——夜色中金光在他眼前升起,血泊中他看見那男人的面容。那是張少年的臉,是張中年的臉,是張稚嫩而永恆的臉,帶著不瞑目的悲傷。敘鉑張開嘴,念出這名字,而兩千年前,那一日的白山上,風暴中,他的願望接納了男人的願望。
——我明白了。您是對的。
米涅斯蒙回答:“我也想知道它的答案。”
敘鉑看向天空,念出那張臉主人的名字,像無餘力的贊嘆和遺憾。他已明白了——在這最初的最終!
“……克倫索恩!”他嘆道。
龍掀動長翅,戰馬踏過他的身旁,金光大盛中,他跪倒在地,迎著那朝他奔來的人影。背後,船已揚帆,溫霓探出頭時,可看見他垂落的背影,孤單而瘦弱。
她的身體在崩落。
稍早前——這是稍早時,但也是現在。一切都足夠迅速,在瞬息間變化。她沖過三層,四層,五層樓,屋子在變窄,最後只剩下走道,沒有任何埋伏和制止她的人。她因這異常而停步,見迴廊漫長,有光透露,黑藍交錯。如前,聲響寂寥,她反手握刀,聽見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