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啊!

他向下墜落,於黑暗之中,這回,他清晰看見那顆亮藍色,如火如石的星就在他上方,看著他下墜。這失重的感覺無與倫比,無風而無動,他像在向時間的盡頭跌落,墜落永遠的凝結和阻礙中——這空洞呢喃,冰冷傳遞著恐懼,在開始前就告訴他他要去何處——死亡,沒有任何疑問,滅絕,沒有同列可比!他張開嘴,身在心之前甚至更明晰,他就要知道那比死亡更可怕的秘密!

因此他張口,尋找他唯一所見的同伴和幫助。

“星星!”

他伸出手。

她的目光微微一動。

“安伯萊麗雅殿下!”有人呼喚,在這黑影升騰而龍鳴震動時大笑。鐵劍一轉,來人別開阻擾至她身邊,扶住她的肩。

“您看見了嗎,龍是多麼地引人敬畏,這些細語罪孽,惡行無章,無論如何以理相勸都不可制止,終在它出現時止息!”

奇瑞亞舉起劍,使她抬頭,高昂同她道:“您今日已看見了!”母親在她足邊昏沉,血流在草中堆積,奇瑞亞張開手臂:“罪善與否,由力量定奪——正義大業,唯以血所立!”

她舉起劍,對天呼喚,

孩子抬起頭。

“天海所見,看著吧,血聖女。”奇瑞亞回身打落一柄飛擲而來的鐵劍,言動如祭奠之舞。迴廊深處傳來聲音,但她已然忘我,將一切拋棄。“住手!”有人說。但她已經挑起被她擋下的刀,回身擲處,面帶笑容,勢不可擋,直朝達米安裡德而去。

“奇瑞亞!”

維格斯坦第驚呼,眾聲嘩然,刀穿夜空,她面無表情。

母親手指抽動,藍星一閃。

——我將這願望交給你,成人所願的星星,

既見我們的來路古今,你便知道……

媽媽?她面色變化,垂頭。

“——你必將實現我們的正義!”奇瑞亞朗聲道,那刀擦過達米安裡德的臉,釘在他身後,搖晃顫抖,照著他灰白的臉。二人對視,恨意燎然。

他下落,已見光明,心已閉塞,神卻渙散。那星光冰冷。

——結局已定!

“啊!”

他重新落入時間中,張口呼吸。又一次重複,又一次在這真實——最不虛假——最如幻——無法改變的過去中徜徉,無法醒來?還有多少次?他開始焦躁 ,又或者他害怕——他害怕這心的痛苦會讓他永遠迷失其中,但瞬間,他明白了這一回從前不一。不是那完整身體在古原上的感受潮風拂面的悲哀,不是那變形軀體遊蕩山中的詭妙——身體——不是身體,存在不是存在,靈魂不是靈魂——他甚至沒有誕生!

“——女神!”

包裹在這不成形的灰白中,他幽幽抬頭。尖叫和哭喊似夜間遙遠的薄紗。他開始遺忘事物的順序,感一雙輕柔的手,帶他向前,欲使他進入一漠然無謂的狀態,不痛無感。也許他是應進入,因為便是在如此冷漠中,他的眼已開始流淚——他敢麼?既然知道那隱約的代價,像看見了火能將人燒成灰燼——他還敢進入其中麼——嘗到這痛苦,從此將靈魂撕裂毀滅?

若是這月亮不曾升起……

白光照徹他眼前。若這是時光的倒流,天地的倒轉,一個翻天覆地的玩笑,在我們之間——若是我們不曾見面,一切不曾發生,我真的一無所知,該多好——這高大可容龍的門廊敞開著,一望無垠的原野向前延生,蘭德克黛因的山川與河流,生生世世不變,卻剎那對他而言無比陌生而惆悵,被這墜落的月光點亮。月落了,山林咆哮,傳響河流中蔓延的悲歌,那鑽心剜骨的悽厲吼聲從天外傳來,像記述一場註定悲劇寂滅的開端,望穿了永生永世的離別。但這是什麼呢?跟他有什麼關系呢——他不是個——孩子嗎?他不是這畸形的灰色,對一切一無所知——不是這悲傷的主人告訴過他,他是無辜的,唯一無辜的,他和她的孩子——為什麼他會這麼痛苦,如此愧疚——

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斷啊!

“女神,女神,女神——”

維格。

喀朗。我告訴過你,這是行不通的。)

這是維格的聲音。他在哭?誰在哭?誰在對我說話?

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