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廢了半天勁,將幹柴堆好,又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將幹柴點燃——平常出門她總會備著以防不時之需,這不今天就用到了。

溫暖的火光碟機散了些許洞內的寒意,也映紅了薛鳧疲憊的面容。

做完這一切後,她目光掃向曹鐸,看著他蜷縮的模樣,明白他這是起了高熱,若是再不治療很可能命喪於此。

薛鳧的手伸向自己腕上的金鐲,她伸手取下,將鐲身連線處的機關按下,一顆綠豆大小的黑色圓丸被卡在鐲身中間。

薛鳧的目光落在掌心的黑丸上,這藥丸表皮粗糙,色澤暗沉,周身毫無亮眼之處,看著平平無奇。然而,她心裡清楚,這丸雖其貌不揚,但卻是能治百病的好東西。

她下意識抬手,指尖輕輕撫上頸後,那裡有塊觸感微微凸起的蠱毒留下的印記,薛家為了拿捏住她,手段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不僅將趙姨娘擄走,囚作人質,還趁她不備,在她體內種下縛心蠱。這蠱毒霸道非常,每月毒性發作時,猶如萬蟻噬心,痛苦難耐,而化解這劇痛的唯一辦法,便是按時服下解藥。

眼前這枚黑丸,便是她下個月的救命稻草。而同樣,這東西對於曹鐸,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是,握著它,薛鳧眼中卻閃過一絲猶疑。

若是救了曹鐸,還過三日便是她毒發之日,若尋不到解藥七天內必死無疑;但若是不救曹鐸,待明早幹柴燒盡,她一人決計走不出這荒山野林,李晉和薛家更不會派人來救她,最終也是死路一條。

薛鳧攥緊拳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手心裡的那枚黑丸彷彿變得滾燙灼燒著她的理智。

她的耳邊是曹鐸微弱的呼吸聲。薛鳧自詡自己不是什麼高風亮節的女人,更何況她本就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而活。

時間仿若凝固,薛鳧的腦海中走馬燈般浮現出在江南時的往昔種種。

畫面不斷更疊,直至記憶定格在離開揚州那一夜,如注的雨水彷彿在天地間織就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她的眼前,曹鐸的身影在風雨中搖搖欲墜,而她的手,握著那支金簪,帶著決然與痛苦,狠狠刺入了他的胸口。

鮮血順著簪身緩緩流下,滴落在泥水裡,洇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罷了,她本就欠他一命。

薛鳧垂眸,目光掃過曹鐸痛苦的模樣,終於,她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深吸一口氣,緩緩松開拳頭,看著那枚黑丸,眼中的猶疑漸漸被堅定取代。

“曹鐸,我不能眼睜睜看你死。”

薛鳧輕聲呢喃,接著她小心翼翼地掰開曹鐸的嘴,將黑丸放入。

曹鐸即使在意識不清醒時也下意識信任著薛鳧,知道是熟悉的氣息,也不論是何物便吞入口中,不帶一絲猶豫。

服下藥後,曹鐸的臉色逐漸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穩了些。

薛鳧守在一旁,心中卻沒有半分輕松。她知道,自己已將生路賭了出去。

溫暖的火焰映照著二人的影子,此刻,她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一般,雙腿發軟,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模糊不清。

薛鳧實在太累,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直直往地下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濺起一陣細微的塵土。

待再次醒來時,她的唇邊被遞上一壺清澈的泉水。

睜開眼,面前是曹鐸帶笑的臉龐,薛鳧一陣恍惚,好似看見從前他的影子,但那臉上的傷痕卻提醒著薛鳧,眼前的曹鐸已經不是那個大公子,而是與李晉作對的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