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麥琦站起來沖他招手。

隔著街道,他攤開手,似乎有點洩氣。

“蔣浮淮,”雙手攏在嘴邊,她喊他,“你回來。”

商務車駛過,隔絕了後半句的三個字。

蔣浮淮學她的樣子,用手掌做擴音的喇叭,問:“你說什麼?”

“我說你回來!”

下了晚自習的學生們騎著腳踏車穿梭,車鈴叮當響,模擬提示音,模擬回溯的眩暈感,也模擬那股起伏不定的心潮。

周麥琦說:“走斑馬線!”

在香港的時候,周麥琦幾乎從零重啟了人生。找工作,認識新朋友,學都市麗人接受別人的date邀約,但她沒有談過戀愛。

每一次,男方真切告白的時候,她總能想到初戀的樣子。

是很多個畫面組成的蒙太奇碎片,是動態的蔣浮淮,是夏天和冬天牽過的手取過的暖。

人類對初戀是有濾鏡的,有點難忘記,有點像標本刻進了回憶。

蔣浮淮老老實實等著行人紅燈跳轉,回到大排檔的座位上。

“你瘋了吧你!”周麥琦劈頭罵過來,“我讓你去找了嗎?能不能別老把自己太當回事啊?”

蔣浮淮愣住。

對視之間,菜上桌了。

熱氣模糊視線,周麥琦扒拉兩下揮開,看見蔣浮淮動了動嘴巴,她搶先說:“別和我說對不起。”

“你生我氣了?”

將檔案重新放回檔案袋裡,周麥琦背過身沒去看他。

“沒事的,這麼點路,能出多大意外。”

周麥琦還是沒看他。

“就算真出意外也死不了,我命很硬。”

她用力咂舌一聲,回過頭來。“我怕你媽找我問責。”

“不會的,”蔣浮淮笑著說,“她只會找我女朋友負責,而你是我前女友。”

上菜小哥手一抖,聽到了八卦,不由得分神,溢位湯汁灑在手背,燙得他倒吸了口冷氣。

周麥琦急忙給他抽紙,距離不近,她遞出去,蔣浮淮接過來,塞到小哥手裡。

小哥嘴裡說著“謝謝謝謝”,轉身時又被叫住。

“給我們拿點酒吧。”這是周麥琦說的。

“你確定?”這是蔣浮淮問的。

小哥領命走了,蔣浮淮重新坐下來,聽周麥琦嘆了聲氣。

“別的不說,好歹算半個故人,久別重逢,我是該敬你一杯。”

“哦?”他來了興致,拉著塑膠板凳靠近。

周麥琦卻拖著板凳和他保持相對的距離,“沒有你我就沒有那五十萬,沒有那五十萬我就買不下來現在那套公寓,說來說去,回到原點,都得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