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牧月霖幾乎以為,她沒有失明。

但,她的眼神沒有焦距,沒有神采,跟往常不一樣。

牧月霖忍不住想,她裝得這麼好,那她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不見的?

“走吧,回去。”他擁住她,往回走。

走偏了,她也沒反應。牧月霖心中一塞,不著痕跡地攬著她,糾正前行的方向。

他將她送回房間,看著她鑽進被窩,乖巧地跟他說晚安,與往常沒有任何分別,甚至,她還對他眨了眨眼。

“晚安。”他說道。後退到門口,開啟門,又關上。

然後就看到,剛剛閉上眼睛的人,又睜開了。仍舊是沒有焦距的眼神,拼命地眨動著,彷彿這樣就能看見一樣。

“嗚嗚……”他看到她流出眼淚,隨即咬住了嘴唇,將臉埋進被子裡,蜷成一團,不停地抖。

牧月霖再也看不下去。本想靜靜站在門邊,守她一整晚,此刻被她哭得心都皺了,大步沖向床邊,將她抱在懷裡:“音音!”

她忽然被抱住,整個人僵了一下,下意識就要掙紮。聽到是他的聲音,才停下掙紮的動作,只是仍舊是僵硬的:“你,你怎麼……”

他怎麼沒走?!

答案很清楚了,因為他發現了她的異常。

她忽然不說話了,咬著嘴唇,緊緊閉著眼睛,在他懷裡一言不發。

牧月霖想要說什麼,但張了張口,卻是一滴熱淚落下來,打在她的臉上。

他低著頭,怔怔看著那滴眼淚,看著越來越多的眼淚掉下來,一時出神。什麼時候起,他變成心腸這樣容易觸動,情緒如此豐富的人了?

壁爐裡的篝火發出噼啪的聲音。

她流淚得無聲無息。

他亦是絲毫聲音都沒有發出。

室內十分安靜,靜得連心跳的聲音都變得清晰起來。

“你發現了?”

“我會治好你的。”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隨即,又沉默下來。還是牧月霖先開口,抱著她說道:“眼角膜捐獻不需要配型,很容易找到。等找到後,你就能看見了。”

他的口吻很輕松,甚至還親暱地捏了捏她的腮,說道:“你看,上次你說骨髓移植不可能輕易找到,不也找到了?不要多想,會好起來的。”

這就是他不肯承認自己才是捐獻者的原因。

她總覺得,她一次次生病,難以救治,都是上天的懲罰。

他不想讓她如此以為,更不想讓她知道,她是受他牽連,被他連累,才總是生病。

生病這麼痛苦,即便她愛他,可牧月霖沒有信心,一次又一次過後,她還會愛他。

他不允許她離開。她要什麼,他都給她,連眼角膜也不例外。

從北極回去後,韶音就老實待在家裡了。

她已經看不見了。自從極光那晚過後,她的眼睛再也沒有恢複光明。

她不肯住院,於是牧月霖陪著她在家裡,等眼角膜的訊息。

結果就跟她很早之前斷定的一樣——找不到。

總是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不是被人搶先,就是登記失誤,錯過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