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院外起了風,樹葉簌簌搖動,露出了樹旁牆體上雕刻的那一行【私人宅院,禁止入內】繁體字。

溫見詞側過身看著夏鬱翡,眼神平靜地觀察著她:“夏小姐,禮讓禮讓。”

夏鬱翡前秒還一股翹著尾巴的耀武揚威勁兒,如今像是被風雨打濕了豔麗羽毛,原地成了落湯鳥,一張口觸及到冷空氣,滿腹震驚的話又給生生嚥了回去。

她藏不住的情緒全寫在眼睛上,不死心地問,“烏山鎮不是隻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樹嗎?”

助理訂房時就是這樣告知的,說很好認,古鎮上僅此一家民宿有這種樹木,不怕她路痴找不到地方。

溫見詞淡淡點了下頭,“確實只有一棵。”

夏鬱翡下意識鬆了口氣,那就不是她尋錯地方,或許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才造成這種尷尬局面,但絕不可以是她散心,故意散到了溫見詞家裡來。

溫見詞偏不遂她的意,“介紹一下,我家院前這棵樹學名叫烏桕,與香樟不屬於近親。”

我死了。夏鬱翡想。

我雖物理上還活著,但是靈魂伴隨著尊嚴,已經被溫見詞一句話給殘忍摧毀了。夏鬱翡又想。

三分鐘後。

溫見詞慢條斯理地將木質手柄的黑傘擱在客廳門旁,雨聲煩擾緣故,古典雕花窗臺早就緊閉著,微弱光線無法正常視物,他隨手開了燈,繼而,又倒了杯茶潤喉嚨。

這氣定神閑做派,完全是回到了自己家。

夏鬱翡白皙手指扒拉著門框沒進去,那身淡極生豔的旗袍都快鑽進木頭縫隙裡了,她小聲地,像小孩子念經那樣幹巴巴解釋:“我真不知道她是你媽媽,她完全不像你媽媽……不是。我意思是她看上去不像你媽媽,也不是,我沒有質疑你純正血統的意思啊。”

溫見詞平易近人似的,順著她邏輯說:“嗯,我母親避世多年,外界費盡周折也難以窺見真容一面,夏小姐這點小本事,料想也尋不到此處。”

什麼啊。

她本事可大了呢。夏鬱翡有點兒不服氣,但是轉念一想,溫見詞沒故意蓋章她是處心積慮跑這裡來都算高抬貴手了,頓時咬牙自動消了音。

她垂下了腦袋,睫毛也跟著垂下,像纖長的鳥羽般在很輕地顫動著。

溫見詞見夏鬱翡忽地靜下來,他反倒是斂去生人勿進的氣場,溫聲道,“為什麼不要?”

這話跳轉得太快,卻莫名讓夏鬱翡秒懂其中意思。

她身後是雨,感覺很悶,連帶聲音也悶聲悶氣抱怨,“夏胤川不會想拍我的,這種你不情我不願的事做起來有什麼意思,他的鏡頭只愛夏晞夢,你這種身嬌肉貴……從小在蜜糖罐裡泡大的小孩,哪裡會懂。”懂她這種苦水泡大的苦!

不過夏鬱翡也沒法苛刻要求溫見詞共情自己。

他什麼都不用做,一個會投胎的頂級出身造就了兩人之間的差距,溫見詞擁有讓她羨慕的神仙父母,原來小詞是他,溫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愛小詞。

這個小詞,擁有很多很多愛,多到能跟童話世界裡的公主王子們攀比愛。

夏鬱翡這會兒什麼情緒都緩過來了,又說,“我會為了自己的無知莽撞跟你媽媽認真賠禮道歉的,但是這院子,你還沒繼承過來吧?那我就沒必要跟你道歉了。”

說得她是個多講理似的,連纖細腰板都挺直起來。

溫見詞毫不客氣地笑了一聲。

有什麼好笑的?夏鬱翡站在道德高地上,有點兒冷的同時又高傲瞄了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