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年絕望地發現,拓九這句話竟然也是認真的。

“拓九啊,這私奔不是什麼好詞來著。”

所以,別說得跟去外頭認識了一個生意夥伴似的!

“別擔心,我讓人飛鴿傳書去了趙家村,堂審在春耕後,還有時間。”

只是再怎麼拖延,還是到了升堂這天。

這天,各地的百姓都趕了來府衙。

“趙大人是個好大人,怎麼拐騙少女?再說,趙典吏是給知府大人做事的,真被拐賣來的,還能這麼賣力幹活嗎?”

“就是,我看,就是那什麼欽差見不得我們好呢,又是一個要害知府大人的!”

“前頭有姓‘盛’的,又來一個姓‘夏’的,老天爺這是成心見不得我們好哇!”

北定府是趙豐年的主場,今天他卻只能作為被告,坐在下首一個座位,高堂之上自然是夏嵐,顧子升說是不管他們了,卻依舊來了,此時坐在夏嵐下首,虎視眈眈盯著堂下的趙來喜夫妻。

趙來喜跟王小紅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兩人雙頰凹陷,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跟路邊的叫花子也沒兩樣了,剛見面那會兒,趙豐年就險些沒認出來。

只是,這些日子他們作為夏嵐找來的原告,許是夏嵐怕他們動手腳,便派人講兩人保護了起來,不僅讓人好生關照著他們,也有住處,不缺吃喝,照理來說不該是這樣一幅模樣,而今天,二人依舊這樣出現,可見是用心良苦了。

“堂下二人,速速報上名來,你們今日為何來此,也一一說來。”

趙來喜渾身一哆嗦,連忙開口,“大人,小人有冤啊,小人原是懷江府臨縣趙家村人士,祖祖輩輩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漢,原跟老妻生了二女一子,結果三年前,大女兒不知所終,小女兒也不幸慘遭山體滑坡去世,小人夫妻二人以為兩個女兒都遭遇不幸,悲痛欲絕,只得離開趙家村那個傷心之地,可憐我夫妻二人接連喪女,白發人送黑發人,妻子也終日以淚洗面,卻未料想,前些日子去村中探望老孃,聽聞我們那大女兒其實沒有死,人還活著,卻是被人拐帶了!而這拐帶的不是旁人,竟是他堂弟!”

夏嵐看了眼趙豐年,“哦,竟有這事?那這堂弟?”

“就是如今北定府知府趙豐年!”

眾人一片嘩然。

“小人大女兒生的貌美,從小就是村裡一枝花,小人兄弟四人,就數老四家有錢,趙知府就是小人那四弟的兒子,那時小人兩個女兒為了補貼家用,時常去四弟家幫忙幹活賺口糧,哪知道,竟然惹出了後面的醜事!其實現在想來,那個時候,趙豐年就對小人大女兒起了賊心了,實在是罔顧人倫!後面他一家搬到懷江府,小人一家在村裡,他便設計拐騙了小人大女兒,可憐小人小女兒連夜出去找姐姐,卻慘遭被山體掩埋而死啊!求大人做主啊——”

“肅靜!”夏嵐拍了驚堂木,這才轉向趙豐年,“趙大人,你好歹是聖上欽點的狀元,怎可做出這等事來,實在是罔顧人倫,有辱聖賢,陛下以仁孝治國,你欺辱親姐,是為不仁,於長輩不孝,品行敗壞,私德有虧,實在不堪為官,等回了京城,本官定要稟明陛下,治你一個品行敗壞之罪!”

趙豐年卻笑了,“夏大人,兩方對簿公堂,你卻只輕信一面之辭,莫不是夏大人平日裡為陛下辦事也是這般武斷的?”

“此二人言之鑿鑿,莫不是你為了脫罪,竟不認他們同你有親?”

趙豐年只瞥了眼趙來喜夫妻,趙來喜夫妻被他看得下意識低下了頭,趙豐年只又笑道,“這二人確實是下官二伯二伯母,只是,他們因賣女求榮,致兩個女兒香消玉殞之事,在整個臨縣都不是什麼秘密,因著此事,我趙氏宗族曾將二人除名,也因此,落得個四鄰厭惡,被人唾棄的下場,大人但凡派人去調查一番就能知道,此二人之言論,實在不足為信。”

“不,不是的,不是的,小婦人的大女兒沒有死,她還活著啊,大人啊,你千萬別聽他的,我們大女兒就是被他拐騙走了,大人你治他的罪——”

“肅靜——”

王小紅嚇得不敢出聲了。

“趙豐年,據我所知,前些日子你府衙那位你口中所謂的姊妹,幕僚,正是叫趙青青,你也曾在多次在本官面前維護此女,莫不是現在又想矢口否認?”

“對對對,我們女兒就叫趙青青!”王小紅見縫插針喊了一句,撞到上方的目光又連忙低下頭來。

趙豐年收回目光,“夏大人,那人確實是我家中姊妹,只是卻不是我堂姊,而是我母家那邊的遠房表親,不幸父母雙亡才來投奔我母親的,這事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就連顧大人,乃至是如今正在北定府的傅大儒都是知道的。”

顧子升適時出聲,“確實如此,趙大人還沒考上秀才之時,我便同趙大人認識了,他有個遠方表親的事大家都知道,只不過兩人剛好同名,被人誤會也是有的,想來,這二人就是誤會了。”

“不是本官不相信顧大人,只是顧大人同趙大人的關系,人盡皆知,而傅大儒,又是你趙大人的老師,顧大人跟傅大儒的話,只怕不能作為證據了,其實也不必如此,既然那二人口口聲聲說那女子是他們女兒,而趙大人你卻堅持是同名的遠房表親,如今那女子就在府衙,直接傳她上堂,與那二人對峙就一清二楚了,畢竟,哪有不認識女兒的父母呢。”

隨即,趙青青就被傳喚上了堂。

百姓們對趙青青已經不陌生了,見她在這樣的情況下還面帶微笑,雖然跪著,卻挺直了腰背,不亢不卑行著禮,頓時七嘴八舌議論起來了。

“就單看咱們趙吏這模樣這氣質,哪裡像是這兩人生的!”

“就是,別不是看人同名,又死了女兒,見如今趙吏能幹,想上來攀親戚的吧?”

“可憐我們趙吏父母雙亡,還要被這種事纏上,這叫什麼事!”

“肅靜——”

驚堂木一響,眾人又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