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年這一次生病恢複得很快,昨天還燒著的人,今天早上居然已經神清意爽地靠坐在床上看風景了,雖然這風景只有半透光的窗戶。

巧娘剛端著碗進屋,看到兒子小半個身體露在外面,當即嚇了一跳,一邊放下碗一邊去幫他拉被褥。

“寶兒,趕緊蓋上被子,聽話,外面冷。”

趙豐年只得乖乖縮排被窩,露出一張慘白的小臉看著巧娘,及她手裡的米湯。

昨天沒胃口,吃什麼吐什麼,只喝了兩頓藥,他確實有些餓了。

他們這屋離廚房近,這會兒米湯還是熱的,心疼兒子餓著肚子,巧娘剛放下的米湯連忙又端了起來。

趙豐年細細感受著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心裡劃過一陣陣的暖流。

就是連續四天還沒歸家的趙來賀讓他忍不住有些擔心。

好在當天夜裡,趙來賀就回來了。

趙來賀刻意小聲敲門,沒驚動其他人。

只夫妻兩不知道的是,這屋裡還有個裝睡的。

“怎麼大晚上回來的?吃了嗎?我去給你做去,不不不,還是先燒點熱水洗洗......”怕吵醒兒子,巧娘壓低了聲音,一邊忙著給趙來賀拍雪,一併又急忙要去廚房燒水。

趙來賀常年打獵做莊稼漢,是兄弟幾個裡面最高壯的,這幾日在山上只能吃幾口幹糧,早就肚子餓得受不住,卻也不著急找吃的,只先來到床邊看了眼兒子,見他睡得香甜,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巧娘去了廚房。

在廚房就著熱水擦了擦身子,又喝了一大碗姜水並一些吃食,兩口子這才一起回到屋裡,繼續聊起了打獵的事。

“......情形不好,雪太厚了,山裡草倒是沒什麼了,卻也不好走,本想跟著腳印去找狐貍,那狐貍皮子最是值錢,去年僥幸得了一隻,那皮子的錢夠寶兒兩個月的藥錢了,只是這東西狡猾,我追了小半個山林還是給逃了。

後來遇上了獾子洞,給掏了兩只獾子,誰成想轉頭又碰到了一隻銀狐,這東西可比雜毛狐貍值錢,又是花了一整日的功夫,得了狐貍我也不敢多呆了,想著寶兒前頭還病著,可雪下大了,又不敢頂著大雪下山,便尋摸了個山洞,待到了下午,尋思著著得趕緊把貨出了好換錢抓藥,等雪小些了,索性繞過這邊山頭直接去了縣城,問了保和堂那邊孫大夫收不收獾子,是八十文一隻的價,可巧孫大夫有門路收皮子,狐貍皮也賣出了,足足十兩白銀——”

巧娘吸了一口氣,往年丈夫也不是沒賣過獵物,就是去年那隻狐貍皮,也才二兩白銀,這回居然有這麼多。

“這,這銀狐皮這麼值錢啊...”

“孫大夫說了,這皮子成色好,拿到外頭去,做成衣領子,那些貴人五十兩也願意掏的,也是咱們不懂那手藝,不然直接自己做了,送去府城,能賺得更多...

今年雪厚天冷,獾油緊俏,獾子收的價也高,就是可惜現在不好上山了,不然這東西好掏,也能多賺些......我給你也帶了一盒獾油,你冬日給人家漿洗衣服,凍瘡又發了,等年後分出去住了,我上山打獵,你就在家照顧寶兒,別出去做活了。”

巧娘眼眶微濕,“這東西貴著呢,給我做什麼,平白浪費了......”雖是這樣說,但那罐獾油被她拿在手上,怎麼也不願意放下。

“不貴,這一瓶是孫大夫送我的,你看這個小瓶子是竹子做的,我厚著臉皮要了兩瓶,一瓶給爹孃,是我沒用,連累你大冬天的還要給人家漿洗衣服,你多塗些,後面就不要去了,好好養養,回頭破了皮更是要吃苦頭的。”

巧娘抹去眼淚,應下了,又問,“對了,這錢……”

“這錢留著,既然已經分家了,就不上交了,加上分家的二十兩,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也有三十五兩好幾了,年後起房子緊著點用還能餘下些寶兒買補藥。”

“你做主就好了。”

趙豐年先前還聽著,到後來漸漸睡意湧上,於是,也就錯過了趙來賀說的下一句。

“這次進城,我聽那些秀才郎都在唸什麼‘瑞雪兆豐年’,寶兒的大名,就叫豐年怎麼樣?也不必從‘有’字,寶兒身體弱,我想著取個不一樣的壓一壓。”

“趙豐年,趙豐年,”巧娘嘴裡念著,笑道,“這真是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