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舅媽段韻的遊刃有餘,盧令章顯得侷促很多,搓了搓手,看向金釀月的時候眼裡的確是帶著長輩的慈愛,笑容有幾分尷尬,“真好,小月都長大了。”

人總是一個複雜的矛盾體,金釀月能感受到,沒用的舅舅其實挺關心她。

他巴著姐姐姐夫一家過活,可其中的真情也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能用得上的人情,沒有放著不用的道理。

金釀月平日裡跟應念念鄧怡她們倒是很能胡扯,但和長輩在一起,嘴巴就像被膠水黏住似的,怎麼也張不開,支支吾吾應了幾聲,就躲在盧令慧後面不出聲。

人是複雜多樣的,這句話也完美體現在了盧令慧身上。

她一改在大伯父大伯母面前的有禮知進退,變得驕傲起來,甚至可以說得上有幾分跋扈,對著弟弟弟妹和她們的一雙兒女指點江山。

“梓萱今年就快高考了吧?”

舅媽段韻立馬回答道:“對對對,今年高考,我就盼望著,梓萱能和她小月姐姐一樣,考個好成績。”

盧令慧鼻子裡哼笑一聲:“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嘛?還是找個好男人嫁了才差不多。”

段韻臉還沒變,金釀月微微一撇嘴,大過年的,忍一下吧,忍忍就過去吧。

餘光裡正好瞥見表妹盧梓萱,剛剛成年的女孩子很是靦腆,頭發紮了個整齊利落的馬尾,闆闆正正坐在沙發上,聽了這話,目光黯淡一下,用眼睛看了段韻一眼,又用眼睛看了盧令章一眼,最後再歸於沉寂。

表弟盧念真現在是個初中生,活潑得像是有多動症,被大人打發去玩電腦遊戲去了。

倒是一直死死盯著靳星燃的金離愁開口,哼笑的樣子和盧令慧不說十成十相像,但也有□□成,“你自己的女兒考了個好大學到處炫耀,別人的女兒就不用讀書了?”

盧令慧被拆臺,瞪他一眼。

金離愁立馬起身:“我去看看念真。”

讀書有用嗎?考個好大學有用嗎?

當然有用,別看金釀月現在工資緊巴巴,但學歷可是敲門磚。

就算這個工作,清閑福利好,也是搶破頭的。

盧令慧其實也是很支援她讀書的,當初還提了一嘴,讓她繼續去讀研,雖然只是提了一嘴。

傳統的糟粕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在她的靈魂裡,但某些時候,她好像也會努力從裡面掙脫出來,表達出來一點愛意。

比如那八百萬嫁妝。

大多數人都是如此吧,愛不明朗,恨也混沌,渾渾噩噩度過此生罷了。

哪吒割肉剔骨的故事,只能是傳說神話。

生恩難報,養恩難答。

最好的辦法,也只能是遠離了。

關上家門的那一刻,笑容飛快在金釀月臉上漾開。

冬日的陽光不是很刺眼,照耀在她的頭發絲上,也閃出金子般的材質。

靳星燃眯著眼看她一眼,按捺住想親一口的想法,含笑問,“就這麼開心?”

金釀月一系安全帶一邊回答:“那是當然,你不覺得很難熬嗎?”

靳星燃沒說話,目光直視著前方。

車子平穩前行,只留下黑枯枝幹的樹飛快往後跑去。

難熬嗎?

也不算吧,他早已經習慣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