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炭十郎見識到了大城市最熱鬧的模樣,又成為了注意力的焦點,到時候想不動心搬家都難!

既然利益不能打動你,那名盛總可以吧,難道這個人,就真得想一輩子當個無名無姓的燒炭人不成?

可即使灶門家的孩子們都表現出了十足的興趣,這個瘦弱的年輕父親還是直接拒絕了。

“這是祖先留下來的土地,絕對不可以輕言離棄。”

灶門炭十郎是這樣說的,而且說這話時,眼神中沒有一點兒猶豫。

那對於世俗中人們所求之物的淡漠,彷彿一臺攻城錘一般錘擊著笠和光鮮的外殼,讓他覺得自己好似低人一等,而眼前這位才是真正的隱世賢者。

等笠和從那短暫地驚訝中恢復心神後,一股難以言喻的恥辱之火開始在他心中燃燒。

眼見著這位大商人的耐心逐漸耗盡,鎮長趕緊把兩人分開,於是便有了剛剛那一幕。

“我不能離開這裡。”

灶門炭十郎維持著對長輩的尊敬輕聲說道:“這是我父親和爺爺的遺願。此處曾是火神舞蹈的地方,決不能隨便離開。”

“再說,如果我們真得走了,鎮上的人又要去哪裡買炭呢?”

“哎呀呀!你管別人做什麼!”

鎮長真是又氣又心疼。

灶門一家窮歸窮,但他們卻很少因此而感到不幸,反而還時常對他人伸出援手。

無論是炭十郎的老婆葵枝,還是炭治郎禰豆子兄妹,都很受鎮上老人孩子們的喜歡。

所以,鎮長也是真心想要改變這家人的現狀。

“你和你父親就是吃了不接受教育的虧,才會信那老頭的鬼話!”

鎮長和灶門炭十郎的爺爺是一輩人,說起話來自然也不客氣,“先不說這裡究竟和火神有什麼關係,難道你想讓炭治郎以後也這樣燒一輩子炭嗎?那禰豆子,小茂他們呢?多好的孩子啊!你好歹也要為他們想想吧。”

“再說葵枝,自從跟了你,十多年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有換過,什麼事都緊著孩子!靠你燒炭能賺幾個錢,她還要到鎮上的大戶人家做幫工才能養活家人。”

“如今笠和先生,這麼大的商人親自上門來請你,這是別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卻隨口就回絕了,根本不為家裡人的未來考慮。”

老頭越說越氣,有些惱火地一拳砸在炭十郎的胸口,“你這小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然而,隨著老頭這毫無徵兆的一記輕錘,灶門炭十郎卻突然用右手捂著嘴巴咳嗽起來,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彎曲著,看起來十分難受。

“喂——你這孩子,該不會……”

鎮長的眯縫般的眼睛誇張地睜大了,心中閃過一絲不妙的感覺。

這場景太過熟悉了——炭十郎的爺爺、炭十郎的父親,都曾有過這樣咳嗽不止的症狀!隨後,便會在三十歲上下的年紀溘然長逝。

“咳咳咳咳——、咳咳——”

炭十郎壓低聲音,不想讓木門外的孩子們聽見自己的動靜,額頭上透出細細的汗珠。

他一邊捂著嘴巴,一邊回想著平時燒炭、練習神樂舞時的感覺,逐漸進入了一種無法言說的狀態——他遮蔽了自己的聽覺、視覺和味覺,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完全到身體內部,利用意念和緩慢的呼吸,慢慢地將肺部淤塞的血管疏通,隨後才直起身子來。

“你這咳嗽,持續有多久了?”

鎮長見他狀態好轉,嚴肅地問道。難怪從前年開始,就是炭治郎那孩子下山賣炭了!

“有幾年了。至於結束……估計就是今天冬天的事了。”

灶門炭十郎有著別人無法想象的特殊視覺,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肺部的病變情況,可以大致估計出自己喪命的時間。

“笠和先生的提議,我不是完全沒有想過,但三四個月的時間,我沒有把握在東京站穩腳跟。”

“而且,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教給炭治郎那孩子,至少,家傳的燒炭本事能讓他暫時養活弟弟妹妹。”

當然,他也教會炭治郎,怎麼看到那透明的世界。

炭十郎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哀而不傷,顯得非常剋制,彷彿要死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別人。

鎮長臉上湧出些同情之色,他明白了炭十郎的苦衷。

以炭十郎目前的身體狀態,只怕去了東京,也幹不了多久,賺不到多少存款。再說,那是東京,絕對不缺燒炭的工坊。等他死後,炭治郎只怕很難找到穩定的工作。而在這裡,他們是唯一的燒炭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