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班暗歎不好,王上這是和自己一樣上當了!

先是舉個和自己所作所為相差無幾,但在當局者看來沒啥關聯的例子,讓人防不勝防就著了道,最後不得不硬著頭皮,推翻自己的做法……

這招和先前對他簡直如出一轍,沒想到墨翟居然當著他的面又用一次!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墨翟一眼,這是當他不存在?

但自己可有十足把握的攻宋之法,任憑墨翟如何巧舌如簧,只要王上主戰,自己必能叫他知難而退!

公輸班釋然想著,這次墨翟必輸!

觀眾們見到墨翟的反應,嘴角不禁噙起一絲笑意,剛才見過了老年墨子,這會見到壯年墨翟,忽然發現這位聖人年輕時似乎有趣多了。

這要是放到現代,那就是妥妥的墨懟懟啊!

果然,墨翟很快就開始了始祖級別的懟王模式。

“可是王上,你們楚國方圓五千裡,遼闊無極,而宋國就只有五百里。”

“和楚國比起來,宋國不過只有你們一成之土,這何嘗不像是有了華麗馬車的人,卻要去偷破舊馬車一樣?”

“你是說,我楚國既有華麗的衣服,又有臘肉,卻還做著竊賊行徑麼?”

楚惠王原本看戲似的笑意略微凝起,微顯不悅,但面對這賢者也未直接發怒:

“你說的這些,我倒是半點都未曾聽懂,哪國沒有華麗的衣服和臘肉,這和楚國出兵宋國有何關聯?”

“難道墨家鉅子只會在我面前巧舌如簧麼?”楚惠王反嘲諷道。

墨翟似乎並沒有被激怒,他始終按照自己的節奏,張弛有度道:

“王上且想,楚國有云楚澤,滿是兕(sì)、犀、麋、鹿等珍獸。”

“長江和漢江裡的魚、鱉、黿鼉(yuántuó)等多的不可勝數,哪個國家都比不上,你們已經是天下最富有的國度了。”

“反觀宋國,既沒有兔子,又沒有魚,這何嘗不像是有了臘肉的人,卻偏偏想著去偷糟糠?”

楚惠王嘴角微微一抽,這墨翟變著法的不帶一個髒字,把整個楚國都說成了沒有眼光和因小失大的存在。

他快要強壓不住火了。

墨翟見狀,不等他開口,立即繼續道:“楚國還有長得很高的長松、文梓、樟木、楠木等,可宋國卻連高一點的樹木都沒有!”

“這何嘗不像是,分明有華麗的衣服,卻還要去偷破舊短衣服的賊人一樣?”

“我認為,王上你現在要去攻打宋國,就如同那個有竊疾的人,這是不可取的,且有辱你們楚國的名聲。”

墨子有條不紊道:“犧牲道義之名只為攻打如此一個小國,得來的土地於楚國而言非但沒有大的收穫,反而會落得恃強凌弱、以眾擊寡之惡名。”

“更何況宋國城高牆堅,楚國要想打敗他們,必定會付出極大之代價,所得不償所失,王上又為何非攻宋不可呢?”

楚惠王聞言一笑,聽到這最後一句話,他當即反應過來墨翟是為了阻止他攻宋!

但這涉及到的是楚國的戰略問題,絕不會因為任何人三言兩語而動搖!

他立即從剛才的不悅中轉換過來,輕蔑道:“你說的對,但是公輸班已經為我打造好了雲梯,楚國一定會贏。”

“未必!”

就在楚惠王志得意滿之時,墨翟神情中忽然失去了辯者身上的書生之氣。

取而代之的,是如臨大戰般的肅穆和殺機。

“就算有云梯,你們也不一定能取勝!”

墨翟抬眸,犀利的目光直視楚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