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從根本上改變,百官的反對也不無道理,西洋之行耗資靡巨,國力難以承受,我們國家再這樣勞民傷財,苦的還是老百姓,國庫空虛,只要北方入侵,我們就沒有任何財政去支援打仗,則國家陷入危機。而且,沿海一帶,那裡已經開始出現海盜猖獗,所以很多大臣理所當然的認為,海盜是因為我們與其他國家交流而引起的,所以想法是禁海運,鎖國門。”

“但是,這種危害,極其深重,幾百年後,我們將遠遠落後於世界,被世界上的國家欺負,奴役,國不國,臣不臣——當然,你可以認為我說的太長遠,但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王景弘道:“我不管利弊如何,我只知道,我在鄭大人身邊,他對我恩同再造,他遠航的那顆心,感染了我,大船,海洋,烈日,無邊無際——我知道,那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

陳遠微微詫異的望向他。

王景弘臉上掩飾不住的羨慕,毫不避諱:“說起來我很羨慕你,真的,即時你有很多敵人,很多人想扳倒你,但是,幫助你的人也不少,能讓你遊刃有餘。太子、王爺、大學士,甚至陛下。還有眾多的女子為你神魂顛倒,呵,大家都喜歡你啊。”

王景弘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臉上多了幾絲陰霾:“可是我呢,從一出生就是罪臣的後代,唯一的目標只是復仇,呵,復仇,結果呢,師妹跟了你,我呢,我TM殘缺啊,我不知道什麼民族,我不知道什麼大義,我只知道,我要出海。”

陳遠看著他陰鷙的面龐,心中梗了一下,這人受苦太多,如果出了海,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不過,總比他在京城待著好,在京城,提心吊膽,還得時時刻刻防著他,他行事不計手段,自己身邊的嶽小千,防不住他。

陳遠看了看王景弘絕不退縮的面孔,道:“既然朝廷以宣揚國威為主的海運得不償失,那就通商呀,雖然朝廷以農為主,也不應抑商過甚,朝中百官難道見不到與各國互通有無的好處?”

王景弘皺起眉頭,深深地瞧了他一眼,道:“可是從朱洪武以來,就禁止私營茶馬生意,就是為了抑制西域的發展,壯大我國的力量,形成了基本國策,要想改變,這可難了。”

明朝初年,國力空虛,戰馬極其缺乏。有人經過調研,發現西方和北方的人面食極少,都是吃肉,但吃肉不利於消化,引起很多疾病,而喝茶有利於消化,所以喝茶成為西方和北方外族的必需品。

針對這種情況,朱元璋就制定了禁止民間販賣茶葉給外族,官方壟斷,官方明確的規定,想要茶,可以,拿馬來換。達到壯大自己的國力和軍隊,抑制外族發展的政治目的。

這就形成了明朝初年的基本國策,私營茶葉生意的,殺無赦,駙馬歐陽倫,就是倒在這上面。

陳遠沉吟片刻才緩緩地道:“王兄真以為百官和士子們讀書迂腐,見不到通商的好處麼?呵呵,那些只是場面話。且不說民間通商其利之大,就算當年鄭大人下西洋時,雖然耗資巨大,遍賞諸國,也並非得不償失。”

“當年的茶馬政策,是因為我國國力空虛,無力對戰,但是現在,我國國力雄厚,北方也先暫時誠服,西南也誠服,開放貿易,互通有無,則勢在必行,我們大明的確地大物博,並不代表朝廷不需要咱們自己沒有的東西,不過都是以各國朝貢的方式進行交易罷了。”

“你是說,我們改變遠航的的目的,把主要目的變為貿易通商?”

“正是。”陳遠肯定的道,“許多貨物因地域之別,供不應求,所以價格昂貴。舉個例子吧,咱們大明需要胡椒,但是本地不產。由海外諸國進貢,其價抵同黃金,是原產國的二十倍。永樂五年鄭大人第一次下西洋回來,每斤胡椒在大明的市價就降為原產國的十倍。還有帶回來的紅薯,種植後極大的豐富了我國的財政。中西交流的貨物多達萬種,國庫為之節省的錢財不可勝數,扣除我朝賞賜諸國和下西洋的耗費,也還有賺頭,如果單純的貿易,那價值不可估量……”

王景弘奇道:“但是大家都這麼認為,下西洋讓財政捉襟見肘,所以百官才群起反對呢?”

陳遠深深地一笑,目光閃動著道:“這些年,內部營建北京城,外部南征交趾,北征蒙元,處處用兵,處處花錢,天災人禍,賞賜無度,怎麼會不捉襟見肘,這些情況,也不能全部怪下西洋了。”

王景弘聽得一呆。

陳遠嘆道:“不過王兄想立即下西洋,很有難度。”

王景弘苦笑:“要不然,我何必找你。”

陳遠也苦笑,不過,現在的確是提出下西洋的好時機。朱棣剛剛震懾群臣,現在他們還不敢過分提出反對意見,阻力最小,主要是說服朱棣改變策略。而且,朱棣已經對北方磨刀霍霍,再晚上半年,朱棣就死活不會同意了,因為他要錢打仗。

下西洋,動則上萬人,寶船幾十艘,據《明史》《鄭和傳》記載,鄭和航海寶船共63艘,最大的長四十四丈四尺,寬十八丈,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海船,摺合現今長度為151.18米,寬61.6米。船有四層,船上9桅可掛12張帆,錨重有幾千斤,要動用二百人才能啟航,一艘船可容納有千人。

耗資不可謂不大。

這時,酒菜已經上桌。

王景弘舉起酒杯,陳遠應了一聲,一飲而盡,說道:“王兄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王景弘隱隱激動,心中突然有一絲愧疚,說起來,陳遠對自己,並沒有對不起的地方,師妹的事,那是自己一廂情願,造成今天這樣,罪魁禍首是朱瞻基。他閃過複雜的神色,轉而一笑:“看來,我沒有找錯你。”

陳遠笑笑。

酒足飯飽,王景弘起身離開,臨別之際,他意味深長笑道:“陳兄,那晚那個女人,滋味怎麼樣?”

陳遠咯噔一下,老臉有些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