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無賴!」唐賽兒氣急,怎麼也繞不開他的大手。

「對,我是無賴。」

「你無恥。」

「對,我無恥。」

「你,你讓開。」

「不讓。」

唐衝看娘,看看叔叔,心裡很猶豫,不知道要聽誰的,應該聽孃的吧,可叔叔好像也不是壞人啊,從記事以來,從來沒有見娘這麼慌張過,娘到底怎麼了。

「娘,叔叔,你們能不能坐下來說話。」

「不能。」兩個大人異口同聲,互相瞪眼。

陳遠忽然覺得聲音大了,嚇到兒子,聲音低了一點,指著兒子道:「你看看衝兒,面黃肌瘦,還病入膏肓,要不是我,兒子都沒了,你是怎麼帶娃的?」

「我怎麼帶孩子與你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

「我,我——」

「我什麼我,說不出來了吧,告訴你,要是衝兒傷了半點毫毛,我跟你沒完。衝兒,走,咱們先吃飯去,別餓壞了。」

唐賽兒愣愣的,明明是自己的兒子,呃,好像也是他的,明明是自己怕他傷害到兒子,結果變成他指責自己,反了,反了,全反了。讓人聞風喪膽的佛母呆呆的,一句話說不出來,換做以前,說不通,用武力解決就行了,可確實是他救了兒子,還可能搭上了人家的女兒,自己心裡有愧。

她神色軟和了下來,哀求道:「別這樣好嗎,是——是我對不起你,可衝兒是我的唯一,你家裡有的是嬌妻美妾,把衝兒留給我好嗎?」

陳遠見她服軟,心裡也軟了下來,不好再苛責,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帶走衝兒了,他是你的兒子,也是我骨肉。你們這些年,四海飄零,流落天涯,你看看衝兒,明顯的營養不良,風餐露宿,小小年紀,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既然知道了,就決計不能不管,我只是想好好補償你們。」

他說得真切,唐賽兒心裡酸酸的,本來那天晚上都快被他打破了心防,這下更是抑制不住自己。誰知道,她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孤兒寡母,到哪裡都受人不待見,即使待見,都是有所圖謀,受盡人的白眼,多少委屈,多少個艱難的日子,每次到半夜她守著兒子,就不想天再亮。

無數的幽怨和怨恨,讓她幾乎把持不住,要哭出來。

唐衝傻傻的,叔叔為什麼那麼激動,好像說什麼來的,自己是他骨肉,夫子說過,骨肉好像就是兒子,自己是眼前這位叔叔的兒子?

他傻了,雖然天天想見父親,其他孩童說自己沒有父親的時候,自己很生氣很生氣,離家出走,暴打他們,什麼都做過了,可孃親只是哭和訓斥,從來都沒有告訴自己父親長什麼樣子。

他是我父親麼?唐衝看著眼前男子的大臉,不是很英俊,不是很高大,和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樣。

「娘,你怎麼哭了。」唐衝突然看到小手上滴了孃親的眼淚,大吃一驚。

陳遠慌了,女人都是水做的,剛才你氣勢洶洶找麻煩,說兩句就哭了,一時手足無措。

「娘,別哭了,我聽你的話,咱們走,咱不吃了,咱離大官遠一點,娘,別哭了。」唐衝撫摸孃親的手,輕輕摩挲,安慰著孃親。從懂事起,只要孃親哭,他就難受,十分難受。

「衝兒。」陳遠去拉他的小手。

唐衝下意識縮回去,離陳遠遠遠的了,目光有些畏懼,沒有剛才那種以為是父親的喜歡,而是像看到洪水猛獸一般。

唐賽兒心裡一顫,兒子這麼懂事,她很欣慰,可又覺得很難過,他還只是個孩子。以前特意給陳遠留下衣服,就是想著,自己四海飄零,說不定哪天就不再了,兒子沒了歸宿,可以去認祖歸宗,至少不會受凍捱餓。但她出生低下,還是通緝犯,不知道陳遠敢不敢認。他家中有正牌夫人,衝兒充其量就是個私生子,他不敢認吧,畢竟會害了他全家,誰敢拿全家性命來認一個罪犯私生子呢。就算認了,也會不重視、冷落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