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侯爺!”陳遠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有人攔住自己,仔細一看,吃了一驚,這不是當年的北榜狀元張攢麼。

“子餘兄,好久不見。”陳遠打招呼。

張攢的臉色有些苦澀,他現在穿著儒衫,洗得發白,囊中羞澀。遙想成為狀元的時候,多麼意氣風發,後來因過失被革除功名,打回原形,不得參加科考。如今無臉回家鄉,就在南京寫寫字畫賣、幫別人寫家書謀生。

陳遠善於察言觀色,他並不知道張攢被革除功名的事,但從穿著和表情能看得出來,對方肯定混得不如意。

“來了來了,春紅舫來了。”忽然岸邊一陣嘈雜。

秦淮香暖翻紅袖,詩詞歌賦等閒間。

寧靜的傍晚,江水悠悠,美人顧盼,舞曲也恰到好處,吟唱的是山水之間,嬉笑的是人生常態。

青樓,名妓,最能引起書生們的共鳴,男人嚮往的天堂,上船高歌的男子,有人生得意的,有暴發戶的,也有落魄失意、鬱郁不得志的。

兒女情長與寄情山水,也正是這些騷人墨客的寫照。

陳遠也有些觸動,畫舫他也去過,不過真的沒有別人說的那麼好而已。什麼詩詞年華心心相印,其實就是一嫖客,交易完就鳥事,沒什麼值得嚮往的。

他正要走,抬頭見張攢一臉沉迷,有些好笑,堂堂北方狀元,竟然是性情中人。

“陳兄,快快快,咱們上去。”張攢忽然伸出大手,將陳遠拖到了船上,“今晚是頭牌小鳳仙的出閣日,誰的文采入她法眼,今晚就可以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啊。”

陳遠錯愕,這貨,感覺有陰謀啊。要上船的人太多,他們幾乎上不去,可張攢大個子力氣大,硬是生生擠開人群,把陳遠拉了上去。

畫舫的管家拱手對岸邊賠笑:“對不住了各位,多謝大家的抬愛,可畫舫只有這麼大,今晚小鳳仙的歸宿,只能是在上船的公子中誕生了。各位,抱歉抱歉!”

岸邊沒有上船的,只能唉聲嘆氣,看著春紅舫緩緩駛開。

陳遠跟著他進了船艙,裡面的佈置依然豪華,能容納二十餘桌,二樓是舞女的歌舞臺,有女子穿著暴露,在那裡偏偏起舞。

“張兄,這裡有你想見的人?”在靠右邊的一張桌子旁坐下後,陳遠似笑非笑。

張攢被看穿,很尷尬:“都說陳兄料事如神,子餘不敢欺瞞,我今天是來見一位姑娘的,可囊中羞澀,那姑娘對我又冷淡,我只好把陳兄拉來助陣了。”

陳遠暈倒,勸道:“子餘兄,春樓女子多薄情寡義,你要小心才是。”

“她不是這種人,說來這人,陳兄也見過。”

我見過?陳遠大大的問號。

春紅舫三層樓上,新的紅牌小鳳仙微微透過簾子觀察著眾人,她今年才十四歲,嬌小的身材,嫵媚的眼睛,活脫脫一個小美人,而且琴棋書畫都經過嚴格培訓,造詣不淺,早就遠近聞名,所以今天來的人才趨之若鶩。

她一眼望下去,有的大肚腩商人財大氣粗,眼睛眯得幾乎看不見,鼻孔卻朝天,她看得噗嗤一笑,有的公子談笑風生,風流倜儻,有的面容靜穆,作正人君子模樣,眼角卻悄悄在打量畫舫上的姑娘,她暗自撇嘴。

當看到一位特別俊秀的公子時,她忽然愣住了,那人在自顧飲茶,在這數十桌人,十分顯眼。

她覺得自己心裡不爭氣地跳了起來,臉色也變得有些潮紅,又有些自卑,雙手不禁摸著自己胸口,不知所措。

那是陸公子,一個知府的公子,今年的解元。雖然隔得老遠,小鳳仙並看不清面容,但只是一眼,她便知道那是陸解元。

她是春紅舫的名妓,這輩子只能以色侍人,若是“出閣”能是一個翩翩的解元公子,那定然水漲船高,回味無窮了。

“小丫頭,看上那陸解元了?”一道婉轉的女聲問著,嫋嫋婷婷走來,顧盼生情。

“啊。”小鳳仙有些失神地反應過來,短短几息便恢復了平靜,露出一抹很燦爛的笑容,“鍾姐姐,沒什麼事,你看,你的張公子又來了。”

“呸,你也來打趣姐姐。”

小鳳仙做了鬼臉:“張公子模樣是一等一的,文采也不錯,就是寒酸了一點,鍾姐姐,我看你兩年都不接客了,這個張公子對你這麼痴情,不如你——”

鍾姑娘冷淡道:“他對我是有目的。”

“什麼?”小鳳仙不解。

說是不在意,鍾姑娘的心中也難免起了一絲波瀾,朝著那裡望去,卻望到了他對面的人,吃了一驚,以為自己看錯了。

“鍾姐姐,等會詩詞評論,你可要幫幫妹妹呢?”小鳳仙拉著鍾姑娘的手。

鍾姑娘好笑道:“你都看上陸解元的人了,詩詞什麼的,還不是由你判斷。媽媽早有言在先,只要能打動你,就可以做你今晚的如意郎君,我還幫你選什麼,你說陸解元的最合你心意,誰還反對不成。”

小鳳仙羞紅了臉,低下頭,捏自己的衣角:“誰,誰選他了。”卻又忍不住望向陸公子。

“唉,還沒陪客,就心有所屬了,看來媽媽也是白養嘍。”鍾姑娘捏著鼻子戲謔。

“哎呀,鍾姐姐取笑我,我不依。”兩女子鬧做一團。

谷綎大廳中,樂聲消停,眾人從迷醉中醒來,就聽得畫舫的媽媽說的客人鬥詩,勝出者今晚的獎賞就是小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