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得這些,是因為和小姐常常受到蹇老爺的教導,蹇老爺在朝中幾十年不倒,不是憑一口道理就能做到的。”

春花好像有些懂了。她看了看李婆婆,詢問了情況。

李婆婆見那幾人嚇跑,有些回過神來,知道眼前的兩個女娃身份不凡,立即撲通跪倒:“小姐,小姐,民婦有冤,請小姐為民婦做主啊。”

春花和秋月對視一眼,皺了眉頭,秋月道:“嬸孃,我們不是什麼小姐,也只是個丫鬟,做不了什麼主,常言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你遇到了什麼事,要到尋死的地步呢?”

聽到只是丫鬟,李婆婆眼裡露出失望,不過她們詢問,她就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說了。

聽李婆婆說完,知道有人無法無天,強搶民女,縣令還不接案後,兩個丫頭柳眉倒豎,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大罵那些狗官,恨不得當即把他們正法。

“秋月,李婆婆確實可憐,兒子沒了,兒媳被搶了,可是老爺說過,他沒有權力管地方事務,怎麼辦啊?”

秋月沉吟了一下,又看看李婆婆的慘狀,心中不忍,嘆了口氣道:“咱們把李婆婆帶回去吧,讓老爺定奪。”

威寧侯府,陳遠看著一邊哭訴的李婆婆,還有兩個暗地裡吐舌頭的丫頭,十分頭大。他先是仔細的詢問了一番,比如她兒子的為人,既然有人說他兒子欠債,不一定是空穴來風,有沒有賭博的行為,來抓她兒媳婦的,有沒有認識的,李婆婆只是說兒子老實,其他一無所知,陳遠暗自嘆氣,默然不語。

母親對兒子的判斷最容易失實,在絕大部分眼裡,自己的兒子都是老實的,這個老實不成立,就算老實,也可能受到詐騙,欠債還錢,還不起,用人抵押,在古代不是什麼新鮮事,有抵押兒女的,有抵押老婆的,如果真欠錢,打官司還難得贏,這筆賬另說。不過深夜上門強搶民女,確實無法無天,何況女人肚子裡還有了孩子,更是罪大惡極。

陳遠聽了,心中生出悶氣,這世間不平的種種,許多事情慘絕人寰,讓人痛恨又無奈。

但是他不是地方長官,不能干涉地方事務,不可能像電視劇裡那樣,大官一到,手持尚方寶劍,對著貪官就是斬了完事。實際上呢,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再大的官,他也只能找到管理這件事的人,層層處理,層層阻攔,層層上報,最後由相關部門處理,絕不是一刀砍了完事,他根本沒有那個權力。之前山東斬官員,就得透過皇上親自審批。

所以各部門各官員推諉扯皮,很多事情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他要幫李婆婆的話,就不得不去面對膠東這個龐大的官員集體,搞不好碰一鼻子灰不說,還威嚴損失殆盡。可是既然遇到了這檔子事,他也沒有辦法眼睜睜不管。

“少爺,你說怎麼辦啊?”春花見老爺眉頭都鎖成了一根繩子,知道少爺很為難,弱弱的問。她跟著少爺多年,她不懂那些政治,可是整顆心都在少爺身上,少爺不開心,她就不開心,少爺高興,她就高興。

“求侯爺為民婦做主。”李婆婆咚咚的又磕了幾個響頭。

陳遠動容,心底那個火在慢慢蔓延,一個普通民婦,兒子死了,媳婦被搶,媳婦肚子裡的孩子生死不明,那夥人欺壓這樣的窮苦人,簡直毫無人性、喪盡天良,無論如何,都不能視而不見,得替老人家討個公道

“春花,先將李婆婆帶去廂房,安排住下,另外,弄些食物給她。”陳遠想了半天才說話。

春花連忙去安排。

蹇怡璇從後堂出來,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對秋月責備道:“春花不知官場險惡,你怎麼也不懂道理,你給了錢,讓她去衙門打官司就是,帶回了侯府,事情就不一樣了。如果不處理解決,世人怎麼看待咱們威寧侯府?可是如果要處理,這件事極其複雜,這個劉府敢公開搶人,必然大有來頭,說不定能隻手遮天,得透過漢王和趙王去施壓,那樣,咱們就和漢王更加密切了,相公遠離朝堂,多少人盯著呢,一不小心,咱們全家都得賠上。”

秋月知道做錯了事,低著頭,聽小姐訓。

陳遠在一旁寬慰:“夫人,算了,她們也是一番好心,樂於助人嘛,這種事情,誰遇到都得幫一把。”

蹇怡璇這才饒了自己的丫鬟,蹙眉道:“相公,我來到膠東,大概瞭解了一下,士紳官員,姓劉的大戶人家超過一百戶,但山東經過之前的整頓,很多人都沒有這個膽量胡作非為,如果敢做事別人不敢質疑的,只怕,只有那家了。”

陳遠心頭一跳:“你是說,劉大學士家?世人都稱他為大善人,他又是當官幾十年,飽讀詩書,書香門第,不至於這樣目無法紀吧。”

蹇怡璇瞥了相公一眼,幽幽道:“大善人,相公,你信嗎?”

大善人,許多大善人做善事是建立在雄厚的家產上,雄厚的資金哪裡來,在古代,基本都是靠違法所得,或者偷稅漏稅,或者貪汙受賄,或者走私違禁物品,或者霸道經營。陳遠苦笑搖頭:“劉觀致仕不過兩年,卻在山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關鍵還世人稱頌,怎麼看都有點不敢相信。”

陳遠開玩笑道:“怎麼了,怡璇,如果是劉觀,你就怕了?以前你可是非常有正義感的。”

蹇怡璇想著以前想匡扶天下,可結婚以後,相公出徵在外,她只求相公能平安歸來。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以前讀這首詩覺得可笑,男人應該胸懷天下,建功立業才是,後面才覺得真實,那種等待的煎熬,發現更多隻希望相公平安。沒有小家,哪來的國家這個大家。

蹇怡璇嘆氣:“相公,什麼天下,其實都是虛無,高處不勝寒,咱們到處是敵人。舅舅出事,我們都擔心了好久,福禍難料,還是健康平安最好。如果和劉觀為敵,在整個山東,咱們勢單力孤,十分危險。”

陳遠笑笑,輕輕擁抱她,輕輕道:“放心吧,我也希望大家平平安安,一定會保護大家的安全。”

“那李婆婆的事,相公打算怎麼辦?”

“既然看到了,不能不管,否則,一輩子良心上過不去,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劉觀,他們大半夜搶人,這種事情不可能沒有蛛絲馬跡,咱們先看看情況,或許是一般的小戶呢,若是劉觀,咱們再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