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半個小時,流民才重新排好了隊,有序喝粥。陳遠安排了一切,指揮大夫救治病人,發放藥品,又親自動手去山裡砍柴,扛木柴。

欽差大人都動了,江諶等人也不敢閒著,紛紛行動,一些還有力氣的流民也去幫忙。

直到半夜,陳遠累得筋疲力盡,再想尋黎玉義的時候,不見了蹤影。

有心想問她為什麼會幫自己,尋不見,也就打消了念頭。

隨便吃了兩個窩頭,這時候,連吃窩頭都是奢侈。然後和衣走到窗前,準備睡下,然而,就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一道黑影出現在他身後,揚手一擊,陳遠就軟軟的倒下,被她接在懷裡。

過了一個時辰,高柳縣衙才傳來一聲高亢的聲音:“欽差大人不見了。”

縣衙裡,陳循指著侍衛大罵:“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諾大的人,說不見就不見了,你們一個縣衙的守衛,都是篩子嗎。”

江諶狠狠的揍了侍衛:“到底怎麼回事?”

侍衛顧不上痛,哭訴:“大人,欽差大人吃了飯,準備安歇,都進了房間了,還是小的去詢問欽差大人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就發現——就發現欽差大人不見了。”

“廢物,丟了欽差大人,你們,你們都得死。”陳循指著一眾官員怒道,“還愣著做什麼,都給我去找啊。”

“快、快——”江諶指揮他們,打起火把,到處尋欽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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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裡,朱棣冷著臉,看著下面的大臣慷慨激昂。

“陛下,陳遠在山東高柳,殺流民,發放加了麩糠的粥,其罪行滔天,可恥可恨,這些事情,令人髮指,更古未聞,陛下,請誅殺陳遠,以正朝綱。”

“陛下,陳遠本就是奸佞小人,陛下一再容忍,其人越來越蒼天不容,請陛下治罪。”

“若是陛下不治罪,臣等情願一頭撞死在大殿上。”侍御史黃良,滿臉悲憤。

朱棣冷哼:“住口,你看看你們,一個個要挾朕,想逼宮嗎?”

黃良慨然道:“陛下,臣等不敢逼宮,但是,陛下既然讓我們做御史,如果陛下的錯誤咱們不能糾正,就愧對陛下的恩情,愧對這份職位,愧對天下百姓?”

“喲嚯,就你說了幾句話,殺了陳遠,就是為了天下百姓呢?”朱棣不怒反笑。

黃良怡然不懼,聲淚俱下:“陛下,陳遠的行為,人神共憤,朝廷有法度,施粥能插筷子,不能參雜雜質。陛下,陳遠的做法,此例一開,我大明威嚴何在,民心喪失,大明不存啊,皇上。”

朱棣沉默不語,黃良的說法其實有些道理,如果失去民心,他朱家覆亡也快了。

“陛下,臣食君俸祿,忠君之事,願意以這身軀殼,全陛下千古之名,陛下,老臣去了。”黃良露出落寞的悲憤,把心一橫,朝大殿上撞去。

朱棣大驚失色:“快,快把他拉住。”

但為時已晚,黃良是報了必死的心的,瞬間血流如注。

朱棣方寸有些亂了,御史撞死在大殿上,無論如何,自己都遺臭萬年了。陳遠啊陳遠,我知道你是為了多救幾個人,可是朝廷法度,你讓我如何是好啊。

“黃大人,黃大人——”他身邊的幾個御史爬到他身邊。

“陛下,黃大人為了國家朝綱,不顧自己的生死,陛下,請誅殺陳遠,以正朝綱啊。”幾個御史悲憤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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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玉義身手矯捷,拖著陳遠潛到僻靜處,把他背到身上,潛伏出了城門,又跋涉上山,到了一處處山洞。

到了山洞中,黎玉義點燃燭火,看著他,有些好笑。陳遠怎麼說也是滅了自己國家的人,居然最後,自己救了他。

算了,就算作還他放我兩次的恩情吧,黎玉義一向恩怨分明,他放我兩次,我就救他兩次,然後再找機會殺了他。

燈光很暗,陳遠粗重的呼吸聲就在耳旁,黎玉義也坐在一邊喘氣。這人,是豬嗎?看不出來這麼重,她吐了吐舌頭,雖然旁邊無人,但想到背了一個男子這麼久,緊緊貼在一起,對她來說是破天荒頭一遭兒,窘得臉紅起來。

陳遠沒醒,她休息了一會,無事可做,想起剛才的旖旎。畢竟,她才十九歲,血氣正旺呢,男女的事情,這時候,誰都容易幻想。她此時想來,剛才的行為實時羞澀難當,總覺得心裡癢癢,一邊想,他是殺父仇人,我就一刀結果他算了,為父兄報仇。可是另一個念頭,害妹妹的兇手還沒正法,父親造反,確實是死罪,也不管陳遠什麼事,這事亂世,誰贏才是道理,那我,該不該殺他?殺了?不,不能,他放我兩次,不殺?不行,畢竟是他領的兵——一時間,對她來說卻是破天荒頭一遭兒坐在那兒神思竟也恍惚起來。

對她來說卻是破天荒頭一遭兒一個身子隨著那心起伏不定,正如坐船頭,飄飄悠悠,盪漾不已。

陳遠忽然發出一聲呻吟,黎玉義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