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府上,鄭和從床上下來,繼子鄭義連忙趨前攙扶,恭敬地道:“父親,您近日身體不太好,醫生囑咐,讓您好好臥床休養。”

“我啊,這病,是待出來的,你去外面看看,看景弘來了沒。”

“是。”鄭義點頭,剛到院子裡,就碰到王景弘和陳遠。

“這便是陳遠陳大人。”王景弘指著陳遠介紹。

鄭義多看了陳遠一眼,聽說他年輕,沒想到他這麼年輕,才二十出頭。但那股沉穩勁,自己這個三十歲的人都不如,他沒有什麼功勞,原本是鄭和的哥哥馬文銘的兒子,原名叫馬義,後來過繼給鄭和,才改名鄭義。在戶部當了一個小小的員外郎,級別比陳遠差遠了,連忙行禮:“見過大人。”

要見鄭和,陳遠心中隱隱激動,這是名垂千古,四海聞名的大人物啊,他連忙謙虛回禮:“都是同僚,不必客氣。”

鄭義引他們去見鄭和,鄭和坐在房間裡的桌子邊沿,耷拉著腦袋,手上捏有一隻白色的手絹,平時用來擦拭用。

此時的鄭和,身體虛弱,骨瘦如柴,哪裡有威風凜凜在海面霸氣側漏的模樣。陳遠有點難受,知道這是在海上吹海風吃喝不善引起的疾病。這時候醫療十分落後,能撐到現在,是他身體本來很強壯。

“見過大人。”陳遠行禮。

鄭和咳了咳,很自然的用手絹捂住嘴角。

“大人,您的身體。”王景弘扶住他。

“不礙事。”鄭和揮手,“老毛病了,天天坐,廢了。”

他對陳遠問道:“聽說,你是支援下下西洋的?”

“是,下西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鄭和搖搖頭:“人言可畏啊,這些年來,我不知道受了多少文臣白眼,說咱家浪費民力,禍國殃民。”

王景弘:“大人,那是他們見識粗鄙——”

鄭和笑笑:“公道自在人心,我不需要他們理解,聽說你把下西洋的事情傳到民間了,從結果來看,絕大部分人是同意下西洋的,我這就滿足了,陳遠,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謝謝你,至少,讓我知道,我沒做錯。”

陳遠鄭重道:“大人,相信後世之後,你的威名會傳遍海內外。”

鄭和笑笑,不太在意道:“我家祖與家父都曾前往麥加朝聖,我幼年時,曾聽父祖講過遠航的故事,特別感興趣——”

鄭和緩緩的說起了過往,從第一次下西洋的激動,說道去了哪些國家,見了哪些風俗,歷歷在目,如數家珍,令人十分嚮往。

鄭和從父祖,是一名***教徒,不過他又信奉佛教,是一名佛教徒,並且過拜道衍為師,受菩薩戒,法名速南吒釋,翻譯成漢語就是福吉祥。

要說這鄭和,雖然一身藝業高明,又常在皇帝身邊行走,可他畢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也就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尤其是自己身體殘缺,他更不想受人白眼,什麼千秋萬代,他只知道,他的事業在海洋,他的渴望在海洋。在滿朝文武反對的情況下,陳遠能夠幫助他,讓他知道百姓支援他,他的心中實是感激萬分。

鄭和說了很久,鄭義早就識趣的退出去,叫僕人上了茶和點心,他停下話,向陳遠問道:“今日請陳大人前來,嘮叨了這麼多,實在叨擾了。”

陳遠笑道:“說起來,小子發跡,靠的就是鄭大人從海外帶回來的紅薯,如此,大人是小子的恩人呢。”

鄭和目光微微一閃,笑道:“呵呵,我也是隨手帶回來,全不會處理,倒是你見多識廣,讓百姓都得到了好處,朝廷也得到了好處。我師傅道衍大師信佛,我也曾信奉。許多人只知我佛慈悲,卻不知我佛的大方便。佛之本心,是利樂眾生,一切方便法都是為了這個目的。下西洋總歸是有利的,我只管去做,不在乎別人評論,只要陛下同意,鄭和能夠死在航海的路上,此生足矣!”

“大人,景弘願意追隨大人左右。”

鄭和很欣慰的點頭,對陳遠道:“退之,我託大,稱呼你本命,這件事,我就拜託你了,以後但凡有差遣,鄭和無不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