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奇雙手交叉疊起,頭看蒼天,面容古怪:“宜之啊,我就是想問問,你女兒打算怎麼辦?李騏和我那個逆子在我耳邊都念出繭子了,你是個什麼意思?”

蹇義愕然,轉頭望向黃淮。

黃淮:“我也很好奇,宜之打算怎麼辦?”

蹇義怒氣未消,轉過身,沒頭沒腦一句:“氣死我了。”然後匆匆離開。惹得兩個好友無奈搖頭,這個老狐狸,別看好相處,固執得很。

陳遠一路思索著朱棣此番舉動的意圖。實際上,對他的入獄和出獄,他早就預見到了,此前分析他所得到的各種情報,他已隱隱猜出了皇帝的目的。

太子和百官的作為,已經超出了皇帝能夠忍受的底限。遷都不過是個由頭,江南百官連線成一派,打擊北方官員,從科舉,到地方政策落實,南方官員都佔有極其重要的話語權,利於江南百官的,他們執行,不利於江南的,他們千方百計阻止,對於北方官員,也是不遺餘力的打壓,改革了科舉,北方士子錄取後還要受不少的氣,朱棣不可能忍,所以要解決這個問題。

可是皇帝要解決此事容易,要徹底消除隱患卻難。因為百官在朝中到底有多少黨羽,錦衣衛雖然是皇帝的耳報神,也不可能無所不知,大家都起來反堆,他殺戮過多,江山也坐不穩。

而且,現在的朝廷,不僅僅是江南百官結黨問題,還有太子之爭的問題。

他固然決心要解決王權的問題,可是,由於身體日漸變差,他對繼承人的想法越來越看重,當前的情形,如果太子即位,漢王必反,手足相殘,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但是這件事只能內部來解決,不能把皇子之間的矛盾、把百官之間的不和公諸於天下。

同時,朱高煦是他的親生兒子,他雖是帝王,要說完全摒棄個人親情,做個四大皆空的寡情皇帝,他做不到,他不想把這個兒子逼上絕境,只要把他帶在身邊,好好約束,剩下的,就看大兒子有沒有為君的胸懷了。

因此朱棣才煞費苦心地布了這個局,一個遷都,解決王權,同時打壓太子,暴露漢王黨,想要徹底解決爭儲這個話題。

而陳遠看出了皇帝的這個目的,在朱棣布好陷阱,百官這些老狐狸卻遲遲不肯往裡跳的時候,他就知道,誘餌的份量還不足,只有把他也關進大獄,拉著幾個大學士下獄,百官才會恐慌,才會上當,於是,他接著由頭,既殺了王賢解恨,又很默契地配合著朱棣,演了這麼一齣戲。

當然,作為皇帝計劃中的重要一環,這只是他個人的理解,皇帝策劃這出戏之前,並沒有向他通訊息。皇帝是九五至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不用在意你的誤解,不可能紆尊降貴的先向你解釋一番。

作為一個穿越的人,只有陳遠知道,今年是永樂十八年下半年了,朱棣只剩下三四年的時間,他的一生已經進入尾聲,他已經在著手安排後事了。

陳遠思忖著,跟在王振後面往前走,偶一抬頭,發現王振竟然帶錯了路,這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陳遠疑惑道:“公公,這路——”

王振神秘一笑:“道兒沒走錯,國公只管跟我走,勿需多言。”

陳遠暗暗打量著王振,瞧他走路謹慎,其實人才高大英俊,還有文人的儒雅,眸中自有一抹精明的神采時而隱現,心想看來沒有發達之前,王振還是謙虛謹慎的一個人,後來是攀了朱瞻基的路子,才漸漸發達。心中一動,這裡不是去皇宮的路,竟然是往宮城東面朝陽門的方向,而現在王振正在往他自己看中的主子方向發展,那麼要去見的人呼之欲出。

他為什麼突然要見自己?而且,他對自己的印象,可算是不好。陳遠心中苦笑,搶了未來天子的女人,這下怎麼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