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上,朱棣閉目養神,一個英俊的男子正給他捶著肩膀,正是朱瞻基,他是後來到來的。

瓦剌脫歡和才子們的爭鬥,都落在他們的眼睛裡,李騏作畫,蹇怡璇賦詩,于謙慷慨陳詞。

朱棣眼睛深邃,到無人能破解瓦剌的難題時,眼裡蘊了殺氣,當陳遠出現,他先是驚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看著,待他談笑破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楊士奇道:“這個脫歡,被阿魯臺打敗,如喪家之犬,其父親過世,他在阿魯臺底下當了兩年家奴,焉敢輕視我大明男兒。”

朱棣睜開眼睛,抬了抬手:“狼顧鷹回,這個脫歡,終究是大明的心腹之患,他現在來投靠,他父親馬哈木毫無信義,屢次犯我,朕看他也不甘於臣服,東里,你說說,該怎麼辦?”

一般的書生,肯定說什麼大明天威,遵守外交禮儀,盲目自信,大明朝不屑與小國爭執,一味縱容的話。楊士奇見識深遠,是務實派,他沉吟道:“陛下,脫歡窮困來投我,若殺之,必然讓心向大明的人心寒。但又不能縱任他,恕臣直言,現在大明國庫匱乏,實在無力再開戰,需要與百姓修養生息。”

朱棣面色沉重,他何嘗不知道楊士奇說的嚴重性,這些年,多次征討蒙古,幾次下西洋,國庫已經拿不出任何錢了。遷都,營造順天府,修陵,鄭和於去年出發第五次下西洋,還沒有回來,哪樣不是巨大開銷,他很苦悶,更不願承認自己之前的國策有錯。他右手輕輕拍了拍右膝蓋,沉道:“宜之,你說呢?”

“臣以為,當厚結交,連線脫歡,太平,禿孛羅三部,與韃靼阿魯臺抗衡,給大明些恢復的時間。”

朱棣不說話,臉色難看,他是個好戰的人,從不肯認輸,誰敢違逆都派兵征討,幾次親自征討蒙古,打到忽裡忽失溫,打到貝加湖。

其實明朝土木堡之變,在朱棣的時候就埋下了禍根。朱棣多年征戰,讓百姓得不到休養,仁宣之治,其實是在勉強收拾朱棣留下的爛攤子。朱棣對北不斷和韃靼、瓦剌交戰,南方的安南不斷叛變,征討就投降,明軍一撤退又反叛,如此反覆,東南還有倭寇開始襲擾,境內還有百姓起義。

鄭和下西洋,說得好聽就是揚大明國威,促進國際交流,說得難聽點,就是撒錢,對,你沒看錯。鄭和下西洋就是耍酷的,他把茶葉,糧食,先進技術幾乎無嘗送給路過的國家,帶回來的只是象牙,香料等裝飾物,更不會引進什麼國外先進的作物。

這些國家後來發展了,反而來襲擾大明。

所以後來朱高熾朱瞻基父子不得不放棄安南,與韃靼瓦剌修好,恢復國力,但朱高熾在位不滿一年,朱瞻基也才十年,國力恢復不多。遇上無知的明英宗,明朝才會由盛轉衰,一落千丈。

“皇爺爺,您也乏了,咱們先回宮吧。”見朱棣臉色越來越難看,朱瞻基忙道。

朱棣掃了一眼兩個大臣,沉吟良久:“罷了,就封脫歡為順寧王,承襲馬哈木爵位,東里,你去起草詔書,告訴他,朕能封他,要他好生與大明相處,朕不怕任何對手。”

“臣領命。”

朱棣說完朱瞻基要攙扶他下樓。

朱棣甩開手:“朕不是你父王,還沒到走不動路的地步。”饒是如此,他額頭眩暈,險些站立不穩,以手扶額。靖難之前,他裝瘋賣傻,吃了不少苦,後面多次戰爭,負傷多次,留下了很多毛病。剛才久坐,氣血不足。

朱瞻基不動聲色,笑道:“皇爺爺自然是龍虎精神,孫兒不是攙扶爺爺,是爺爺給孫兒領路呢。”

朱棣臉色好了許多,行至樓梯前,突然道:“那個陳遠,是個人才。”

楊士奇和蹇義面面相覷,不知道陛下為何突然稱讚他。

今天的表現,陳遠無非對了對子,用機靈解開了難題,相對李騏談吐優雅,于謙對朝政的見解,他黯然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