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傘贈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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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不能。
永安街岔路口,秋雨淅瀝,黑夜裡不見人煙,但聽歡聲笑語無數。
潮溼的地面,水影中透著幾縷紅光,兩邊酒肆煙樓依舊熱鬧非凡,月姬坊裡酒醉旖旎,春色無邊,紅衣美人半倚在貴妃榻上,香絲輕嗅,玉手微抬,露出一截藕臂,目光落在圓桌旁的公子身上,魅眼如絲,幾盡纏綿。
只是無人在意。
那公子正被滿室美人圍繞,嘴一張,玉露丸子遞嘴邊,笑意剛散去,桃花美酒送入喉,美人們推推搡搡,紛紛湊到公子身旁,捶肩捏腿,耳語親暱,公子冷不丁丟擲一個笑話,極冷,眾人一愣,隨即伴著哈哈大笑。
“小王爺真是十分有趣!”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哈哈哈!我這笑得都合不攏嘴啦!”
虛偽,那是真的虛偽。
腐敗,也是真的腐敗!
曾言俏勾著腿坐牆角,一聲輕嗤,眼神不屑的四處晃悠,實在坐得無趣了,推開房門出去走走轉轉,幾日下來這裡的姑娘都認得了她,端著幾分高傲,客客氣氣從身旁走過。
曾言俏視若無睹,撐著下巴靠在圓柱旁,百無聊賴的發著呆,紅燈紗帳,襯得她面上多出淡淡緋光,只見樓上蜜語嫣然,隔著朱窗繡欄,人影錯落;樓下琴音妙舞,飛霙弄晚,一個個美人現高臺上舞袖展風姿,風流客臺前笑看贈花枝,一朵薔薇送上,意為選中佳人伴夜眠。
當然,這都是為新客設的小把式,往常的熟客都是直接上二樓廂房,指名道姓的點出姑娘花名,要誰陪,誰就得規規矩矩上樓,管你是老的醜的,猥瑣的下流的,賺的就是這個錢。
就好比宋廣臨,小王爺一放話,大半的姑娘都要上趕著前來作陪,只是這好幾日下來,分文未賺,月娘即使心疼得緊,可人畢竟是召南王府的小王爺,該伺候還得伺候不是。
姑娘們倒是樂不思蜀,巴不得這宋小王爺待在月姬坊白嫖一輩子,畢竟有宋廣臨美色當前,權勢在後,保不齊培養出感情了,嫁進召南王府做個侍妾也不是不可能。
這其中唯一處境尷尬的人就只有曾言俏,在王府時不上不下的,沒想到離開王府依舊如此,既不是風塵女子,也不是風流嫖客,處在煙花柳巷中,不知外頭天地為何物。
此刻,她內心生出許多無奈,一聲長嘆吐出,樓梯上的人一愣,四目相對,他眼中閃過一抹愕然,“白,”,話音頓住,又覺不妥,便問:“姑娘可有見到月娘?”
曾言俏使了使備膳閣:“應該是在準備玉露丸子。”
來人道聲“多謝”,曾言俏笑回:“不謝。”,人一拐進備膳閣,她回身閃進角落窺視,此人面目清秀,氣宇軒昂,行路端正有型,怎麼看也不像個尋歡客,倒像是有目的而來,他腳上那雙黑履長靴又總讓曾言俏想起暗室裡出現過的人,出於獵奇心理,她見人進房後跟了上去,過片晌假裝無心朝裡看去,果然沒人。
定是和月娘進了暗室!
曾言俏輕推房門,上次那堵牆煥然一新,正中央被桃木櫃子擋住,櫃子上披著朱錦布,紫紅色流蘇垂落在側,一盞燭臺放在西南角,她不敢去碰,生怕碰到什麼機關被發現,只敢小心翼翼湊到牆邊傾聽,一聽到說話聲,她立即分神檢視四周,確定好了待會的離開路線,才回過神繼續偷聽裡頭的人說話。
燭火黯淡,月娘小聲道:“京中傳來訊息,西羌派過來的接親使團已經出發,屆時會在七日後經過揚州,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來人正是徐少卿,他道:“公主會在三日後由四皇子親自接回京中,接親使團那邊只要你傳個訊息,你須得想方設法通知那接親大臣,務必留心丹陽門,懷安公主必然為假。”
月娘奇道:“公主願意回京?”
徐少卿笑道:“殿下答應會幫助公主,不過嘛,意外在所難免不是嗎?”
“嗯,”月娘懂了:“殿下是假意答應幫公主調包,到時候再讓此事由西羌人自己發現,如此一來殿下就能置身事外,而公主也能乖乖回京,只是懷安公主這性子,只怕會生出許多變故。況且老皇帝心機深沉,為了讓公主回京,不僅派出殿下說情,又讓宮裡那位蠢皇子來接人,簡直巴不得途中出狀況,這一出狀況,東宮那位又要說咱們殿下辦事不周,誰會去怪那個傻子!”
“此事你不必管,殿下自有安排,反倒是炮火局那邊要多加留意,讓咱們的人萬萬不能露出馬腳,近日來能終止的交易就立即終止,順便給皇子大臣們多多送些美人,玄機閣那邊盯好太子動向,只要有異常,不必請示,直接將訊息流出,到時自會有想出力的大臣參本……”
曾言俏在外聽得一片茫然,滿頭霧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踱步走出備膳閣,這兩人說得該是什麼機密,但對她好像並不重要,與其關心這些,倒不如想想怎麼自力更生,就算月娘能容她與宋廣臨白吃白喝,可保不齊有什麼目的,再說這月姬坊也確實是個是非之地,實在不能久留。
想到此,曾言俏回到牡丹房,那小王爺已經醉醺醺趴倒在地,美人們有的醉臥身旁,有的攜著人要帶走,有美人不滿道:“哎!可不許帶小王爺走!小王爺是我的!”
有美人呵呵冷笑:“小王爺怎麼就成了你的?人又沒說要你陪著,我是怕小王爺染了風寒,要帶他回房休息罷了,你在攔著,萬一小王爺……”
“啪!”房門怒甩,這人沒救了。
穿過滿室酒醉奢靡,曾言俏來到門口,屋外陰雨綿綿,滿地秋雨,絲絲寒意隨風襲。
她正打算掉頭回去,肩頭垂下一片陰影,適才那位公子站她身側,手裡打著把素傘,看了眼天色:“姑娘要出去?”
她倒是想,只是無處可去,只能道:“想隨便走走。”
那公子侃侃笑道:“這麼晚出去可不好”,說著手一伸,將她身子攏進傘下,“這把傘送你了。”
“那你……”話未完,公子傾身湊進傘下,身子卻有意保持著幾分距離,僅這一處小細節便能看出此人心細,又極懂尊重人,須臾,他目光落在雨中,探了探方向,又轉過頭看曾言俏一眼,那雙眸中一片清明,他道:“姑娘送我去長安街錦繡坊就好,就當是我送你傘的謝禮。”
曾言俏聞言,暗道:“這丫的真會。”,夜色未央,雨絲如簾,她莞爾接過傘,帶著人踏進雨幕:“錦繡坊那位陳公子或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