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溼的青石板路之上綻放出一朵朵水花,細雨微涼灑落人間,順著石板路的縫隙涓流而下,盡數匯入了穿行古鎮的清澈河溪。

零零散散的數座樓閣安靜掩藏在薄薄雨幕之間,不曾顯露一絲一毫的煙火氣息,只在那石橋之側的潮溼陰暗之處,隱約有著三三兩兩的碧綠草植,在冰涼雨水的浸潤之下頑強生長。

纖塵不染的綢布緞鞋踩在石板邊緣,生的極是漂亮的少年彎下身子,白嫩的手指拈起一根小草,凝望片刻,隨後便將其放入了溪流之中。

緩緩走過鬆間石橋,一座荒廢破敗的土地廟映入眼簾,殿頂早已塌陷大半,雨水毫無阻擋地肆虐而至,打溼了廟中那些密密麻麻半人之高的枯黃荒草。

荒草掩映之間,隱約顯露出了一塊只餘小半身軀的石像。

石像的臉龐已經缺失許多,卻也依稀能夠窺見其曾經的威嚴冷肅之相,只是在如今的破敗荒地之中,其威凌氣勢平白便消減大半,反倒散發出了些許枯寂之意。

雨勢漸歇,乾淨的緞鞋踩在荒草之上,發出了陣陣咯吱之聲。

「滾出來。」

俊美少年低頭望著那殘破的石像,語氣冷淡。

絲絲縷縷的灰白氣息在那石像殘缺之處纏繞而起,逐漸凝形,最終化作了一個面目威嚴的白髮老者。

白髮老者甫一現身,便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跪拜下來,口中道:「枯松澗土地見過大王!」

那俊美少年道:「你這廝簡直枉為三品天神,我不過是閉關了些許時日,你便將我的枯松澗糟蹋成這般樣貌?」

枯松澗土地面上的威嚴之色盡去,露出了些許無辜之意,道:「聖嬰大王息怒,自從當初大王閉關至今,一晃便是十餘萬年光陰,哪裡是甚麼些許時日……」

聞聽此言,聖嬰大王怔了一怔,自言道:「難怪我會在這場罕見無比的天光雨幕之中甦醒,原來竟是過了這般久。」

三品天境之神,謂之凌霄天君,可如今這枯松澗土地卻沒有一絲一毫凌霄生靈的傲氣,而是從始至終都戰戰兢兢,生怕惹怒了這喚作「聖嬰大王」的漂亮少年。

聖嬰大王抬起頭來,望著灰暗天穹之上愈加稀疏的細雨,道:「似這般灑落地境的天源雨水,只有超脫境生靈隕落之時才會出現,你可知是誰家的道統覆滅了?」

枯松澗土地應道:「好教大王得知,是狼山的大勢至菩薩尊者涅槃了。」

聖嬰大王怔了一怔,道:「這尊菩薩已經修至干預宿命的超脫之境,如何會寂滅而去?」

枯松澗土地搖了搖頭,道:「此事卻是不知。」

偷眼看了看聖嬰大王,枯松澗土地繼續開口道,「大王,還有一事,老奴有些不敢說。」

聖嬰大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講。」

枯松澗土地自袖中取出一卷錦帛,緩緩道:「老爺離開之前留了話,還請大王自己看。」

聖嬰大王一把拿過那捲錦帛,一目十行地望了過去,神情愈加冰冷。

枯松澗土地見其面色不虞,下意識地退開了些許。

數息之後,聖嬰大王指間泛起虛無扭曲的火焰,隨手將那錦帛化成了灰燼,咬牙道:「你家老爺當真是神志不清了,我在這枯松澗逍遙自在的很,居然讓我去做勞什子獄境巡守,簡直是無稽之談!」